謝欒身體一僵,有好幾秒鐘沒能反應過來。
不是他的大腦沒反應,謝欒清楚聽懂了對方在說什麼,但就是因為聽明白了,他才會像這樣僵住身體。
不是被人強制剝奪,額上的紋印是這隻人魚自己不想要的。
把幼崽故意遺棄在離開水的陸地上,這個做法讓迦爾明白他那些所謂的家人並不希望他活著,然而他卻活下來了。
在發現他有缺陷的時候遺棄他,而當發現他有其他價值的時候又想利用他,關於這個家族的一切都讓迦爾覺得厭惡。
不過霍狄家族現在也已經不存在了,被他親手摧毀。
如果要說這個家族有哪一點值得他留戀的東西,那也是在讀取青年的記憶之後才有的。
「他們都是愛著你的。」
一道溫柔聲音這樣告訴他,不……是告訴在另一邊世界的“自己”。
沒有讓那隻人魚幼崽經歷與家族相關的不愉快事情,幼崽還什麼都不懂,這道聲音的主人就像一把大大的庇護傘,給這隻人魚幼崽把外邊的風雨全部擋住了。
後來還告訴這隻幼崽,它的父母是愛著它的。
被愛。
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透過青年的記憶看見另一邊世界的自己是被愛著的,停留在當前世界的迦爾卻還是沒辦法透過這份記憶切實體會到。
但剛這麼思考,忽然感受到的擁抱讓這隻神色冷漠的人魚表情有一瞬空白,反應過來之後,他也並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動作。
不動的話,青年會抱他久一些嗎……
因為這樣的想法,這隻人魚現在一動不動。
把用利器硬生生剜去一層皮肉這種事情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就算是沒有多加描述的平淡語句,聽在謝欒耳中依然會覺得心裡有種堵著堵著的鈍痛感,其次就是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在他不在的這條世界線裡,有沒有人對這隻小人魚好呢,沒有人疼愛這隻幼崽嗎?
只要這樣去想,那種酸澀感似乎就從心中逐漸蔓延到謝欒的喉嚨裡,把他的喉嚨也一併堵住了。
“迦爾乖。”等終於覺得能夠發出聲音,謝欒的手再碰到這隻人魚的柔軟金髮上,這次撫摸頭髮的時候,他忍不住用上了一部分精神力,近似於做出像給幼崽哼搖籃曲時那樣的疏導安撫。
聽見這三個字,原本一動不動的人魚像是怔愣一秒,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抵抗地接受了疏導安撫,也是在這個時候,迦爾清楚感覺到了抱住他的青年所擁有的強大精神力。
同時也明白謝欒對他毫無防備,否則以這種層級的精神力,他之前不可能那樣輕易讀取到對方的記憶。
“pa……”像在最初不能說話的幼崽時期那樣只發出了低微的氣聲,對這隻有著湛藍眼睛的人魚來說,他現在想要說出的那個詞也是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發出的聲音。
“……帕帕?”這個稱呼,他也可以叫嗎。
不能確定這件事情,這隻人魚在發出這兩個音節時,聲音低得有些難以聽清。
但是就像他在讀取記憶裡所見到的場景一樣,無論小人魚是用多低弱的聲音發出這兩個重複音節,聽見呼喚的青年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回應。
“嗯。”謝欒很快應了一聲,並且溫聲補充一句,“我在這裡。”
之後就像要確認什麼似的,謝欒聽著這隻人魚“帕帕、帕帕”重複喊了他好幾聲,雖然明明是已經長大了的,卻讓謝欒覺得自己像是看見了一隻特別沒有安全感的小人魚。
把頭低下輕抵在青年肩上,因為已經不是幼崽了,這隻人魚沒辦法窩到青年懷裡,只能像這樣儘量靠近。
人魚耳朵旁邊的冰藍魚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