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不該這麼做!”李禹朝郭兼吼道:“累人累己本就是她的錯!!”
郭兼吼了回去:“所以陛下雖放任了她,但也讓她爹給她偽造了一個假的身份!”
李禹愣住,郭兼卻並未乘勝追擊,反而將音量緩緩降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她無論擁有多少軍功,那都是北境軍顧將軍的,和京城的顧家二小姐沒有半點關係,她暴露了女子身份也沒人會想到京城顧家。她保住了顧家、保住了家中姐妹的清譽,可她拋棄了自己的根。你說哪天她要是死了,會不會為了隱瞞身份,故意讓自己屍骨全無?”
李禹眸底輕顫,胸口一陣悶疼。
可郭兼卻笑了,笑得格外嘲諷:“畢竟留著屍首也沒用,會被人發現她是個女子,顧家也不會白費陛下的安排,不顧家中其他女子的清譽,將她的屍體帶回故土。”
“但是你能,李少爺,你就是死了,都能死得比她好些。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比你能耐,比你厲害。”
“——所以你憑什麼看不起她,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她?”
……
太陽從厚重的雲層裂縫中透出微弱的日光,灑落在酒樓二層走廊的地板上。
雅間的門被人開啟,郭兼走出來,轉身關上門後整理了方才被李禹拉扯歪的衣襟,隨後才看向日光下靠牆而站的顧浮。
顧浮一身月白色的男裝,懷裡抱著顧竹給她打的苗刀,額上繫著少年氣滿滿的網巾。
郭兼無聲地朝顧浮行了個禮,顧浮點點頭,直起身朝樓梯走去。
本該熱鬧的酒樓今日被顧浮包下,外頭還圍了一圈的赤堯軍,不讓人輕易靠近,所以郭兼方才吼得是半點不含糊,全然不怕被人聽了去。
郭兼下樓後讓手下回去忙活,自己跟著顧浮走了一段路,還不大樂意地和顧浮叨叨:“我說將軍,他要過不去心裡那個坎,你讓他在坎上趴著不就好了,犯得著叫我來勸他嗎?”
顧浮:“你那叫勸?”
郭兼嘿嘿一笑:“反正效果都一樣,我還能爽一爽。放心,他以後肯定沒臉再自甘墮落。”
顧浮想想:“也是。”
兩人並肩而行,顧浮突然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轉頭看去,就見宿醉的李禹站在窗戶邊,呆呆地望著自己。
發現顧浮朝自己看過來,李禹像只受了驚的雀鳥,飛快躲到了窗子後邊。
顧浮微愣,隨即笑著收回視線,再沒回過頭。
……
有關穆青瑤的謠言,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一來穆青瑤在京城閨秀圈裡人緣好,會嚼她舌根的人並不多;二來是有不靠譜的傳言,說顧家出來的姑娘都會武功,只是穆青瑤怕羞,這才從未在人前展露過自己的武藝——為此顧浮特地拉著穆青瑤學了幾招簡單的招數,好拿出去糊弄人。
三來嘛……京城突然謠言四起,各種奇聞異事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其熱度甚至能與選麟爭鋒,更何況是詆譭穆青瑤的流言。
那些奇聞異事不僅驚險刺激,還特別聳人聽聞。
可越是如此,討論的人就越多,怕的人也特別多。
比如穆青瑤,她明明從顧浮口中得知這一切都是秘閣散播的謠言,可還是怕得晚上睡不著覺,跑來飛雀閣找顧浮一塊睡。
顧浮倒是無所謂,只覺得穆青瑤大半夜跑來跑去挺麻煩的,就問她:“幹嘛不叫你院裡的丫鬟陪你。”
穆青瑤十分平靜地說出了非常驚悚的話:“我半夜要是醒來,發現丫鬟背對著我,然後她轉過身,根本沒有臉怎麼辦?”
顧浮:“你就不怕我沒臉?”
穆青瑤篤定:“你不會,你從戰場上下來的,一身正氣,鎮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