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讓葉舒城很難回答。
無論怎麼說,他不信任家人,對家人有所隱瞞,都是不爭的事實。
顧夕很快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怕爸爸知道了,會做出不利於那個姑娘的事?”
丈夫的專橫嚴厲和大男子主義,顧夕自然深有所感。
葉舒城輕嘆一口氣:“她……比你們想象中更獨立,更強硬,也更排外。我不止怕父親知道,也怕你和哥哥知道,會忍不住介入她的生活。”
顧夕有點傻眼:“可是,那也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孫子。我怎麼可能知道了寶寶的存在,還對她們不聞不問……”
“是的,我就猜到您會這樣想,最終也會這樣做。”
顧夕怔了一會兒:“讓孩子擁有正常的家庭關係,有什麼不好嗎?”
葉舒城靜默片刻,理了理思路,低聲向母親解釋道:
“首先,家庭這個詞,於她而言,就是個無用的東西。一個完整的家庭,核心應該是夫妻,其餘關係由夫妻之間延展開來。”
顧夕想了想:“沒錯。”
葉舒城的眸光驀地暗了下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並沒有把我當成家人。”
倏爾,他輕輕扯了扯唇,音色低得像氣音:
“或者說,她一點也不愛我。”
顧夕愣看著他。
葉舒城:“在她眼裡,我的角色相當於她的同事,一個一起帶娃的同事,幾乎沒有感情的聯結。而你們在她眼裡,不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只是她同事的家人。和孩子有關的事情可以視作她心裡最重要的工作,試問,一個獨立排外,且對這項重要工作有很強佔有欲的人,怎麼可能容許一個同事的家長入侵她的舒適圈,甚至對她最重要的工作指手畫腳?”
“我……”
葉舒城:“因為她對我沒有感情,也沒有要和我組建家庭的意向。所以,與我有關的所有人,於她而言,都是陌生人,你們介入她的生活,接觸她的孩子,只會讓她感到難受,感到被侵犯。”
顧夕聽明白了。
她兒子愛上的女人家庭觀念非常淡薄,同時也沒把她兒子當丈夫看,純純就是一個工具人。
在她眼裡,不存在一個美滿健全的家庭,只有一個工具人和工具人那群煩人的、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影響她和她女兒生活的親屬。
葉舒城說完這兩段話,神色恢復如常,只有內心深處,莫名感到一陣脫力。
母親再次看向他,眼神帶著疼惜。
在這樣的視線中,葉舒城恍然意識到一點——自己之所以一直瞞著父母,其中一個隱性原因,就是他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眼神。
他想保護自己可悲的自尊。
不願讓父母知道,他連女兒都有了,卻不能擁有正常的身份。也不願讓父母知道,他在心上人心中宛若螻蟻,在追逐她的路上近乎一事無成。
車廂內安靜得有些過分,葉舒城把司機叫上來,讓他先送顧夕回家。
“別……”顧夕不自覺望了眼窗外,“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葉舒城猜到她的想法:“媽,別為難我。”
說罷,他決絕地讓司機即刻啟程。
郊區的道路寬闊又僻靜,顧夕凝視著窗外,只能看見路燈下黑綠色的行道樹一棵一棵疾速晃過,毫無美感可言。
她兀自沉思了許久,終於耐不住,問道:
“我真的不能去見見她們?凡事總會有轉機,難不成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再說了,你媽以前好歹是學心理學的,有分寸,至少不會給你搞得更砸。”
葉舒城:“我一直都在尋求轉機,也在不斷地嘗試。”
只不過,之前那些嘗試,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