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復讀的時候,一個人刷題的夜晚,累的時候總喜歡出去走走,那時候住在世錦苑,很老的小區,設施和條件都不是很好,但住的都是官貴,宋子言的爸媽都是政務人員,他爸爸是水利局的局長,母親是警局的副局長,唐瑤的母親和他爸媽是同學,無處可走的時候,求助夫妻兩個,然後唐瑤和媽媽就住進了世錦苑,放高利貸的再猖狂,也不敢來這邊鬧。
後來宋子言的爸爸從同事那裡得了一間閒置的房子,也在世錦苑,就低價轉讓給了唐瑤媽媽住。
兩家離的很近,兩棟隔壁的樓,一個在二樓,一個在七樓。
復讀的時候,她上封閉式高中,兩個星期過一次週末,那兩天,總是分外難熬,她總是一個人從七樓走下來,繞到對面樓下,站在路燈下,仰著臉看著二樓亮著的窗戶,彷彿透過那一窗的光亮,就能看到希望似的。
回到自己家的時候,抱著膝蓋坐在六樓到七樓的臺階上,望著空茫茫的水泥臺階,一遍遍幻想宋子言會從那團濃重的灰暗中走上來,蹲下身,拉住她的手,帶她走出困頓,走出迷惘,像以前很多很多時候那樣。
那時候她母親已經死亡,父親因為涉嫌非法聚眾賭博,第十幾次被看守所拘留,看不下去的親戚拿了微薄的錢財給她,卻沒一個人願意接她去家裡住。
也是,那個時候已經十八歲成年的她,也沒資格去責怪任何人。
她一個人住在世錦苑b棟七樓那間房子,面對失去母親的痛苦和難以消化的恐懼,那時候最害怕的不是五加三,也不是各種數不清的卷子,最害怕的是週末,一個人被填在房間裡,絕望像是蠶吐的絲線,把她包裹的幾乎喘不過來氣。
無助,除了拼命啃書本,她又能幹什麼?只要一閒下來,就是胡思亂想,她那時候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自殺的場面,跳樓,割腕,或者一瓶安眠藥吞下去,一了百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支撐她的信念,大概就只有宋子言了,那個她短暫的時光裡,陽光一樣的存在。
那個時候的黑暗,也只有陽光能驅散了。
此時像是夢境復現,那種真實和虛幻碰撞在一起的感覺,讓人覺得恍惚。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曾經朝思暮唸的人,如今就站在眼前,她卻沒勇氣撲過去,說一聲,「我好想你!」
唐瑤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氣,只能一隻手按著洗手檯,這樣才能繼續若無其事地站著。
宋子言終於扭過頭,正視著她,目光沉沉,看了有很久,然後衝著唐瑤說了句,「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有話跟你說。」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可是唐瑤莫名就覺得恐慌,慌得渾身顫抖,膝蓋發軟。
林嘉怡出來尋宋子言,剛剛他坐在她身邊,一直喝酒,彷彿灌下去的是水一樣,其實他不常喝酒的,他從來就剋制,做事向來有分寸,她頭一次看他這麼失態,雖然面上表現的風輕雲淡,可林嘉怡知道,他一點兒也不平靜,所以看他出來這麼久,總害怕他出什麼事,不顧旁人的調笑,出來找他。
卻沒想到宋子言和唐瑤會在衛生間門口僵持著,林嘉怡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宋子言和唐瑤,兩個人都沒說什麼,卻像是說了千言萬語,剛剛有人跟林嘉怡說,真沒想到,宋子言和唐瑤兩個人關係真的慢慢淡了,她笑笑沒說話,是變淡了嗎?有時候她也這樣覺得,可那些表象,騙過了所有人,騙不過她。
林嘉怡忽然覺得有些無奈又有點心酸,有個詞叫先入為主,放在感情上就是,最先愛的那個人,在心底紮了根,長成了樹,後來者,想要拔除那棵樹,在那顆心上獲得一席之地,就會難上加難。
唐瑤就是宋子言心上的那棵樹,無論她林嘉怡多優秀,都拔不掉的那棵樹。
她努力過,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