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吧!是幻覺吧!一定不是真的。
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他覺得大腦都被麻醉了,什麼意識都沒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彷彿躺在血泊裡的她,疼痛沒入四肢百骸,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脫離了自己。
「報警了嗎?」
「患者身份確認了沒?」
「聯絡親屬了嗎?」
現場急切而糟亂,有人叫宋子言,「宋醫生,可以開始了!」
他愣在原地,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能開口,他說:「這手術我做不了!」
無論過去多久,唐瑤都是他胸懷裡的那根軟肋,動一動,就錐心刺骨的疼。
疼,真特麼的疼!
有人問,「怎麼了?」
宋子言扯了下嘴角,艱難地說了句,「這是我太太!」
手術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在嘖嘖感嘆的人一瞬間像是心臟被鈍擊了一下。
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就是突然覺得沉重,覺得難過。
小杜眼裡已有淚光,他來不及安慰宋子言,病人需要儘快止血,肩膀上的木棍也要抓緊時間取下來,他只給了宋子言一個堅定的眼神,說:「交給我,放心吧!」
……
唐瑤做了一場大夢,夢裡是妖艷的紅色,血水在腳底無止境的蔓延,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有嬰兒的啼哭聲,她急切地找,四處張望,什麼都看不見,滿眼都是紅色,血的顏色。
孩子哭了,它在哭,唐瑤也哭了,她的孩子呢?
孩子去哪了?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原本像揣著一個巨大的皮球那樣鼓鼓的感覺。
沒了!
她很慌,慌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扯著嗓音大聲叫喊,聲音在喉間破碎,變成悲傷的嗚咽。
她聽見宋子言在她耳邊說話。
嗓音溫柔而疲憊,他說,「不怕,我在呢,嗯?我在呢!」
她輕聲叫他,「宋子言……」
他說,「嗯,我在,唐瑤,我就在這兒!」
她起初眼前都是紅色的血一樣的顏色,然後像是掉進了無止境的黑暗深淵,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聽不見了,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炸裂。
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又叫,「宋子言……」
他的聲音還在耳邊,他說,「不怕,我一直在呢!」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溫暖的、乾燥的、寬大而有力的手掌,是宋子言的。
她知道,是他的。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她說,「我好害怕,宋子言,我好害怕!」太黑了,這裡太黑了,無休無止的黑暗,沒有盡頭,沒有光亮,沒有方向。
他似乎也哭了,聲音哽咽著,他說,「唐瑤,不說話了,我永遠在這裡,一直一直在,嗯?」
她點點頭,「嗯!」了聲,然後迷迷糊糊地說著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只是想發出些聲音,巨大的黑色浪潮包裹著她,兜頭的黑暗和恐懼像是巨大的怪獸,她彷彿身處在茫然無邊的大海上的一處孤島,夜來了,風浪起了,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黑色的,像是怪獸一樣咆哮的海浪,翻卷著向她襲來。
她忽然說,「宋子言,我可能要死了!」
海水快要把她吞沒了,黑暗也快要把她吞沒了。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聲音遙遠地如同天邊傳來的暮鼓,帶著厚重而讓人安心的力量,他說,「不會的,我們還沒有生一對兒女,還沒有給他們取名字,我們還沒有去領證,我還沒有牽你的手走過教堂,你說要看雁嶺冬天的雪,我還沒能帶你去,我們還沒有一起變老,還沒有白髮蒼蒼、兒孫繞膝,怎麼會死呢?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