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裡在播報入場提醒,三三兩兩的情侶和閨蜜團從遠處走過。
心跳是慢慢上去的,彷彿一瓶被搖晃的可樂,氣泡悄無聲息地往上湧動,只等擰開的那一刻,「砰」地一生,炸裂開來。
就像後來兩個人的相處,感情是一點一點累加的。
慢慢慢慢,堆砌成磅礴盛大的喜歡。
陳可豎著躺在飄窗的榻榻米上,頭枕著窗臺,目光微微向上眺望星空,「我老公也是很嚴肅的人,從來不愛笑,我那時候很不喜歡和他合影。後來他沒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只有一張結婚照是一起的。一直後悔。」
陳可沉默了一瞬,或許是在消解悲傷,但大概是不願意把悲傷的情緒帶給不相干的人,她很快又恢復了常色,微微笑了笑,對盛夏說:「你男朋友很幸福。你也是。」
「謝謝。」盛夏看了她一眼,沒敢問別的。
盛夏對陳可的印象是什麼?有點兒酷,帥帥的,有種模糊性別的英氣,不怎麼搭理人,身上是那種孤獨到抗拒的氣質,第一眼看上去,不是很好相處。
就像那種放誕不羈愛自由的獨行俠,身上總帶著點兒與世隔絕的冷傲氣場。
半個月後幾個人被困在馬拉瑞拉,沒有睡袋,沒有乾糧,夜裡溫度不足十度。不知道有沒有救援。
前路未卜。
一群人圍著火堆徹夜聊天,那些平常不會說出來的隱秘和傷疤,在這樣的氣氛下,似乎很容易傾訴。
好像每個人都有點兒不為人知的過去。
陳可和老公是青梅竹馬,北京胡同大院裡一起長大的,小時候一起洗澡一起吃飯一起上學,長大了一起奮鬥一起考學,中間也有過磕磕絆絆,但最後還是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陳可的老公是學醫的,上完大學上碩士上完碩士考博士,家裡條件也允許,他也更喜歡學術研究,一直讀著書。陳可呢,學攝影的,畢業了供職一家旅遊雜誌社,底層簽約攝影師,天南海北地跑,為了拍一組照片能成年累月地在一個地方耗,這她理想,也不覺得苦,拍到好照片了,也很有成就感。不過各種圈子都有各種圈子的無奈,她這種沒得過獎,沒渡過金,沒有光環加持的,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攝影師罷了,有時候辛辛苦苦拍了一大堆,主編全給否了,一張也選不上。沒名氣,沒錢,沒上升空間。
有一段時間很焦慮,劍走偏鋒地想搞點兒大事,去極限之地,拍死亡照片,哪裡空白往哪裡鑽,有時候感覺自己就像個搏命賭徒,胸口憋著一股氣,想往上再走走。
磨了四五年,終於靠著一組「絕地回聲」聲名大起,她跳槽到一家更大的雜誌社,主編甚至給她開了專欄。
一切都應該是越來越好的。只是不久後一天,老公出差的時候碰上劫機事故,暴恐組織劫了一架飛往國內的波音787客機,那時候資訊交流還遠沒有現在發達,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據說頭艙裡坐了幾位生化方面的科學家,這次來中國進行學術交流,沒想到半路飛機被劫持了。有人懷疑恐怖組織的這次活動是針對這幾位科學家。
而其他人,是被波及的。輿論譴責,各國搜救,家屬一遍一遍打電話確認訊息。
飛機上總共219名人員,包括機組人員和乘客。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
一週過去了。
各國報導和譴責進行了一遍又一遍,人卻依舊杳無所蹤,失蹤了,找不到,是死是活,沒訊息。
那段時間陳可很煎熬,她在反覆失眠中一遍一遍回想和老公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從牙牙學語,到互承終生,很多細節浮現出來,像絲線,一圈一圈把她心捆上,捆得透不過來氣,然後猝然發現,自己有多愛他,愛到無法承受失去,無法面對死亡,整宿整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