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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嗎?”他捏捏言樹苗的小手,往自己袖口裡攏攏。
言樹苗今天精神不好,耷拉著脖子搖搖頭。
他戴了頂毛球帽子,前兩年買的了,言驚蟄都忘了這帽子還留著,不知道被小孩兒從哪翻出來,已經發癟的毛球隨著他的動作跟著晃盪。
一人一球,都顯得蔫唧唧的。
“怎麼了?”言驚蟄看看他,伸手試一下言樹苗的額頭。
不燙,沒生病。
“心情不好?還是想吃別的什麼,沒敢說?”他在言樹苗面前蹲下來,託託言樹苗的小臉。
基於自身的經歷,言驚蟄從來不想給自己的小孩灌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種思想。
可也許是耳濡目染,或者頻繁動盪的生活本身就比說教更有效,言樹苗明明只是個小朋友,在某些方面,卻有著跟言驚蟄無比相似的特質,都特別能忍。
小孩子有著大人才該有的表現,總是讓人心疼的。
言樹苗跟著言驚蟄生活到現在,說過最多的詞是“不想”:不想吃、不想玩、不想要、不想看……很多時候言驚蟄知道他在忍,可窘迫的生活是事實,並不能因為心疼改變什麼,只能裝看不見。
所以但凡言樹苗露出低落的情緒,言驚蟄只要有一點點解決的能力,都格外重視。
看爸爸蹲下,言樹苗站在路牙子上不動了。
父子倆一高一低停在路邊,頭頂道行樹高而禿的枝椏掛著雪,身後偶爾有車慢吞吞經過,在凜冽寒冷的空氣中攪和幾縷尾氣。
言樹苗從毛線邊邊的帽簷下望著言驚蟄,眼睛輕輕撲扇著,像是在思考能不能說。言驚蟄也不催,耐心等著他。
“爸爸。”
好幾秒鐘後,平時把“不想”掛在嘴邊的言樹苗小心開口。
“我想媽媽了。”
“媽媽”這個詞說出來的同時,言樹苗的嘴角猛地就癟了下去。
他抬手往言驚蟄脖子上一摟,撲進言驚蟄懷裡,小臉緊緊貼著爸爸的肩膀,大大地吸溜一聲鼻子。
言驚蟄並不太意外這個答案。
因為言樹苗今天戴的帽子,就是趙榕給他買的。
也是她消失之前,除了母乳,唯一給言樹苗的東西。
沒有感受過美好家庭的人,很難去界定何為幸福生活,“母親”這個角色,在這句話裡同樣適用。
言驚蟄不知道趙榕算不算得上一個好媽媽,他看著趙榕經受懷胎之苦,據說每個人體質不同,孕期反應也不一樣,他覺得趙榕應該屬於反應很大的那一類,整宿整宿的抽筋,吃什麼都反胃,直到生產前都在吐酸水。
她的身體太差,營養嚴重不足,生下言樹苗幾乎要了她的命。
可醒來後第一句話,她問的是“孩子呢”;見到言樹苗的第一眼,她哇哇大哭,像個小孩。
趙榕的性格在言驚蟄眼中也算得上好,不太愛發脾氣,生氣時寧願自己憋著,也不砸東西,更不會打小孩。
她應該是很愛言樹苗的,言驚蟄一度認為,她是個好媽媽。
離婚前最後那頓飯,她還給言樹苗剝了蝦殼,哭了很久,對自己說了“對不起”。
以至於在她帶著所有錢離開後,直到現在,言驚蟄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人。
趙榕剛走那段時間,言樹苗總找她。
他不知道媽媽去了哪,半夜會突然哭醒,纏著言驚蟄問媽媽呢,媽媽什麼時候掙很多錢回來,如果回來的話掙少少錢也沒關係。
言驚蟄不知道怎麼回答,小孩子不懂離婚,他也不想讓言樹苗過早的理解“拋棄”,只能抱著言樹苗,一下下捋他的後背,直到小孩抽噎著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