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細細的竹筒,拔出一頭塞子,小心地將竹筒中一些黑芝麻似的東西倒進小皿裡。
我捏著手指湊上去看,那哪是什麼黑芝麻,而是許多隻有芝麻大小的漆黑小蟲,掉進小皿的血泊裡便瘋狂扭動,漸漸地不動了,被血包裹吞噬,最後竟融化殆盡,連那黑色也不見了,只剩血泊表面上一層金光愈發炫目。
“不愧是蠱中之王,”鄧子射嘖嘖嘆道,“毒性足以將尋常蠱蟲溶化吞噬。”
我不知道什麼是蠱中之王,我只聽得後半句:“我的血也有毒嗎?毒性很強?會不會傷人?”那我中箭時虞重銳吸了我傷口毒血,他會不會有事啊?
鄧子射回答:“蠱蟲互噬,霸道者活。其毒素專針對同類,以防宿主再被其他蠱蟲寄生,對人倒是沒有什麼影響,否則宿主豈不也要被毒死?”
他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被毒蠱寄生的宿主,就是我?我既不是生病,也不是尋常中毒?
我只聽過蛔蟲絛蟲寄於人和牲畜體內為生,至於蠱毒奇豸,那都是志怪傳奇裡才有的傳說,我以為就跟仙人騰雲駕霧、俠盜飛簷走壁、狐妖化身美人一樣,是家們遐想編構出來的。
“此蠱名‘墨金’,又被稱為‘知心’,蓋因其色黑而泛金光,能感人心生惡念歹意之氛氳,化虛為形,洞察人心,取‘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意。此蟲入體後,便沿血脈溯游而上,寄生於心臟附近血脈最旺盛之處,吸食宿主心血為生。但人的血管最粗處不過手指粗細,血流日夜奔湧不斷,若中有異物,便容易凝聚阻塞,突發驚厥、心跳驟停等症,兇險難救,中風便是此因所致。為了讓宿主不要太容易死,此蠱之毒還有使血液稀釋、難以凝結之效,這便是你兩種相悖之症狀的由來。”
鄧子射稍稍停頓,接著說:“‘墨金’之效奇特,但極難培養存活,只能生於特殊的活人血脈之中,一旦宿主身故或離開人體,不消片刻便會僵死。即便是在南疆也失傳已久,婆婆養了一輩子蠱蟲,也僅是聽前輩傳聞,從未見過。”
阿婆應道:“一輩子能見一次,老婆子也算不枉此生。”她把裝蟲子的竹筒扣緊,收回袖子裡。
我聽得有點懵,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結果,只能看向虞重銳。
他在一旁皺眉沉思了片刻,問鄧子射:“不能想辦法把蠱蟲驅除滅殺嗎?”
“如果能滅除,那就不叫蠱,只是一般的寄生蟲了。”鄧子射道,“‘墨金’尤為厲害,貼近心脈要害之處,既不為外物所誘,也不能動刀取出,除非宿主身死,否則是沒辦法弄出來的。”
也就是說,我一輩子都別想擺脫這個寄生蠱了。
虞重銳接著問:“對宿主還有何不利之處?會影響壽命嗎?”
“不利之處就是你們已經知道的,症如心疾、出血難凝。被寄生吸食心血,身子肯定會虛弱一些,壽命麼……或許也會比常人短一點。”
“短一點是多短?”
鄧子射支支吾吾道:“好好將養著,不出意外,大約……能活到四十多歲吧。”
虞重銳的臉色沉了下去,不說話了。
我還以為他會說活不過三年五載,一聽能活四十多歲,反而鬆了口氣。
我拽了拽虞重銳的袖子,安慰他道:“四十不算短了,你看就連那太廟裡的諸位都沒能活到這個歲數。”
我這話可沒胡說。本朝有個奇特的怪現象,歷代皇帝壽數都不長,沒有一個活過四十歲的。對此民間眾說紛紜,什麼樣的猜測**都有,不過只敢私底下議論議論罷了。先帝龍體康健、宮闈太平,大家都說要打破噩勢、扭轉國運了,誰知他三十九歲時永王突然發難,傳言便更加神乎其神、荒誕不經。
虞重銳輕斥道:“休要胡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