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利眼!氣都氣飽了,不想吃了,我們走吧!”
虞重銳拉住我:“本也不是為吃東西來的。”
我抬起頭看他。
他垂首望著我,語調輕柔:“你不就是為了泰合記樓高望得遠,往南能看見上林坊國公府裡頭?”
我的所有難以訴諸於口、連自己也覺得矛盾的細微心思,他全都知道。
我害怕回家,害怕家裡藏著更多我不願意看見的東西,但又忍不住心中仍存著一絲希冀:離家這麼久了,家裡是否也有人惦記著我,他們現在境況又如何。
怎麼辦,他這麼細緻入微善解人意,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我低下頭,看到他手裡拎的四個酒罈子,麻繩把皙白的手指都勒紅了。我指著罈子問:“重不重?既然不讓帶進去,不如我們先折回去放在車上吧,反正還要等好一會兒。”
虞重銳展顏笑道:“好。”
常三哥把馬車停在南市東門外,我們走到街口,卻發現路邊攤販車馬都被羽林衛肅清了。路中一隊人馬舉著親王儀仗,衣錦著彩,上百人的隊伍迤邐穿行而過。
我到時已經接近隊尾,看不出他們在做什麼。永王之亂後,先帝的皇子大多折殞,剩下的成年後分封各地;陛下的兒子都還年幼,最被看好的三皇子也才封了郡公,所以現下洛陽城裡有親王封號的,僅信王一人。
信王去年行冠禮後,王府設在緊挨皇城的道光坊,就在北市西北。不過他一向低調得很,深居簡出,偶爾出門也都是進宮去給德太妃請安,從未見他這樣招搖過市。
虞重銳個頭高看得遠,往隊首那邊一眺望,皺起眉頭。
我看他神色不同尋常,忙問:“怎麼了?”
“隊首持節的人,”他眯起眼辨認,“好像是蘇侍郎。”
被祖父墨硯砸中鼻子一臉血的那個蘇侍郎?禮部侍郎怎麼會持信王儀仗?
隊伍過處,掉了一地的彩繩絲錦,隊尾跟著一群孩童乞兒,專撿遺漏的財物。我站在路邊,冷不防後頭衝上來一個精瘦的少年撞了我一下,嘴裡呼喝同伴:“快點跟上!信王府去彭國公府納徵請期,出門時已經派過一波喜錢了,我搶到了十個銅子兒!到了國公府肯定還有一波,擠不到前排就輪不上了!”
他說什麼?信王和彭國公府,納徵?!
虞重銳及時把我拉到一旁護著,後面又湧上來一群浮浪子,呼朋引伴、成群結隊跟在儀仗隊伍後起哄。
我慌里慌張地拉住虞重銳的袖子:“你聽到他們說了嗎?這是信王去我家……”
“聽到了,”他安撫我道,“你先別急。”
我如何能不急,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孩兒,信王也沒有姐妹,還能是誰跟誰結親?
難怪持節的是蘇侍郎。親王納妃,由禮部、宗正寺或請朝中德高望重者為使主持六禮,蘇侍郎既是禮部官員,也是信王外祖家的長輩。
可我都不在家裡,也沒人知道我的下落,怎麼定的親?先前議親時信王就參與過,被姑姑否決了,現在姑姑人已不在,就沒人聽她的了嗎?終身大事,就算不能自己做主,至少……至少也應該問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