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車卻是徑直的停在了周宅內院的儀門前面。挽翠下了車,先前趕車的小廝早就是退下了,一旁有婆子圍了過來,放了馬凳子在馬車旁,挽翠這才伸手打起馬車簾子,扶著周盈盈下了馬車。
已是日色平西時分,門前兩棵香樟樹靜靜的站在暮色裡,黑黝黝的一片。
周盈盈皺了皺眉,便問著:“院子裡各處怎麼還沒有掌燈?”
一旁就有個婆子恭敬的回答了一聲兒:“這是大太太新近定下的規矩,說是院子裡的燈要等到天都黑透了才掌呢。”
周盈盈聽了,一些兒都沒有言語。
挽翠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就問了一句:“姑娘,咱們現下是回房呢,還是怎麼樣呢?”
周盈盈不答,卻是偏頭問著那婆子:“大伯父可回來了?”
“今日老爺回來的早,申時末刻就回來了。”那婆子低眉斂目,躬身的答著,“據小廝說,老爺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花園裡的漱玉齋裡沒有出來呢。”
周盈盈點了點頭,隨即便轉身朝著花園的方向去了。挽翠見狀,忙隨後跟了過去。
與前院不同,花園裡倒是各處都掌了燈,明晃晃的一片。
路上不時有丫鬟僕婦經過,見著周盈盈,都恭敬的行了禮,然後躬身退至一旁,讓她先過去。
周盈盈一徑走到了漱玉齋的門前。
漱玉齋卻是一處書房,門首槐蔭掩映,青竹秀美。
門首伺候著的丫鬟們見著周盈盈過來了,忙都躬身對她行了禮,然後立時就有一個丫鬟進去通報去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那丫鬟就出了來,笑道:“老爺讓姑娘進去呢。”
說罷,轉身打起了門口吊著的藏青梅花軟綢簾子。於是周盈盈便帶了挽翠走了進去。
她的大伯父,當朝首輔周元正,正鼻樑上架著一副琉璃鏡,站在書架前伸手拿著格子上放著的書。
周盈盈便福了福身子,笑著叫了一聲:“大伯父。”
周元正手中拿著一本《宋史》轉過了身來。
他穿了一件檀色錦地暗紋直身,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材高瘦,形相清癯,瞧著就是一副文士模樣。
見著周盈盈,他點了點頭,神色間甚是和藹可親的問著:“你回來了?今日去了哪裡?可玩兒的高興?”
屋子頂槅上點了一盞內府所造的珠子吊燈,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書案上點著一盞紗燈罷了,屋子裡瞧著也不是很亮堂。
周盈盈就說道:“伯父您眼睛不好,為何不多點幾盞燈?”
一壁就自己走至一旁臨窗的平頭案上,伸手拿了火摺子,將屋中其他的燈也一一的點上了,這才轉身對周元正笑道:“今日趙尚書的女兒約了我一塊兒去她家郊外的莊子上游玩。一大幫子的人,應酬也應酬得累死了,有什麼好玩兒的?也就那樣罷了。倒是那莊子離著京里路遠,所以回來的時候竟已是這般的晚了。”
頓了頓,她又笑道:“可即便是回來的再晚,那也得過來給大伯父請個安。”
周元正伸手讓著她坐,隨即自己也坐到了書案後的圈椅中,摘下了鼻樑上架著的琉璃鏡,而後才說著:“給不給我請安又有什麼打緊?你累了,直接回去歇息就好。往後若是再這樣,很不必再來給我請安。“
周盈盈笑著答應了一聲。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周元正便問著她最近可有什麼趣事之類的話。
原來每到春日,京城裡的閨秀最是繁忙。或是你邀了我,或是我請了你,彼此來對方家中賞花,或是一塊兒出去遊玩。這固然是因著春日百花盛開,惠風和暢,最適合出去遊玩,另外也是因著名門權貴之家的女眷們一塊兒交際,多少也能增進兩家之間的往來,於家中的男眷們也極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