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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聞言不由皺眉。
齊州和涼州都屬西南路,且都是在邊境,與外族接壤。按理說大家的處境是差不多的,可這幾個齊州士子,卻這樣看不起涼州人,還口稱蠻夷,莫非那小個子……是個混血?
如果是真的,那麼平安只能說,混血混到這程度,見識太失敗了。這根本是可著父母身上的缺點長的吧?
不過人的才華有時候跟長相沒什麼關係。歷史上有個文學家叫做左思,寫出過一篇令“洛陽紙貴”的文章《三都賦》,時人稱之為左思風力。他就醜出了風格,醜出了水平。還有那個寫“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的賀鑄,據說也是其醜無比,但是人家金剛的外表下,也藏著一顆少女心。
扯遠了,外貌歧視是要不得的,民族歧視就更不行了。平安摸著下巴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牛賀!”張總鄙夷的道,“看到他肩上那個褡褳了嗎?咱們讀書人,誰像那些腳伕似的隨身扛著褡褳?牛賀就這麼幹!這位兄臺,你知道他褡褳裡放著的是什麼嗎?”
“什麼?”平安好奇。
張宗道,“都是他平日裡想出來的好句子。不管在幹什麼,只要想到了,就立刻寫出來裝在褡褳裡。為這還弄出了什麼炭筆,說是用毛筆不便。真是半分文人風骨皆無!最令人叫絕的是,他去參加文會,需要作詩時,便立刻從褡褳裡拈出一張字條,敷衍成詩。所以在他們涼州,還有個外號叫‘牛一句’,就是說他的詩裡,只有一句可看!”
文會現場作詩,比的其實是捷才。限題、限時、限韻、偶爾還限字,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寫出好詩來,才令人欽佩。牛賀這種方法相當於考試帶小抄,難怪這些人看不慣他。而且假如你小抄能抄出水平,也就罷了。偏偏只有那一句是好的,現場想的都不好,那就輸得更難看了。
不過平安以前看過,古代不少有名的詩人曾經這麼幹過。比如“詩鬼”李賀。不過平安覺得,為了寫詩嘔心瀝血的,有時候難免會鑽牛角尖,成就往往不會太大。
但是俗話說得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世界上畢竟庸才比天才多,有“李白斗酒詩百篇”,就有牛賀這種從細微處積累,功底紮實的人。比不過名垂千古的人,比張宗這些嘲笑他的人,還是比得過的。
而且說句實話,文人裡,姿態這麼低,肯紮實苦幹的人,估計也沒有幾個了。而且聽他的故事,雖然看著老實,但也不乏機靈之處嘛!比如帶小抄這事,你們又沒規定不讓帶,而且我也沒有提前寫好詩,只是隨手拈出一句,然後現場作詩,相當於自己給自己更多的限制。這也是他沒有被人徹底排斥的原因。
平安越看越覺得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啊。
馮玉堂畢竟年輕,對於西邊的形勢也不是太瞭解,把他派出去,能有多少用處平安也不知道,所以他一直想在邊疆地區發展一些本地人加入皇城司。——雖說那攤子事目前已經不歸自己管了,但平安始終覺得應該有始有終。
這個牛賀,就怎麼看怎麼覺得合適。
然後問題來了:人家好好的一個有前途的文學青年,憑什麼要拋棄錦繡前程去邊疆苦寒之地做臥底啊?
而且別看皇城司聽起來很牛,但畢竟不是進士這樣的正經出身,也就只能內部得瑟一下,對那些有機會考科舉走仕途的人來說,沒有任何誘惑力。
因為考科舉出身,別管考試排名多低,只要是二甲進士,最後都有可能封侯拜相,入主中樞。即便是同進士,也就只是拜相那一步走不到,六部尚書都可以期望一下。
雖說絕大部分人都走不到那一步吧,但這不妨礙人家有夢想啊,萬一就實現了呢?
平安一邊琢磨,一邊擠進去聽了一會兒牛賀的發言,越聽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