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背影回過頭,陌生且專注地盯著她瞧。
蘇溪在看清那人的長相後,忙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
「那啥,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蘇溪尷尬地道歉,近乎逃一般往回走。
「等等,」身後的男子叫住她,「敢問您是沈惜公子嗎?」
蘇溪頓住:「你沒他長得好看。」
「嗯?」
「我是說你身材沒他好。」
蘇溪說完吐了吐舌頭,惱恨今天這舌頭總打結,說不出一句像樣的人話來。
她回頭,臉上掛著禮貌又客氣的笑:「是,方才打擾了。」
黑衣男子拱手行禮:「聽聞公子棋藝無雙,小生甚是仰慕,特從巴蜀趕來,只為一堵公子之風。」
路人聽見「沈惜公子」幾個字,立即圍過來。
「沈惜公子,我從運城來的!」
「還有我!我從長寧來的!我們聽說您回京了,特地來砰砰運氣!」
「公子五歲作詩,七歲辯古今,是不少鄰國的座上賓。我們能夠與公子相遇,實乃榮幸。」
蘇溪呆呆地聽著大家對沈惜一頓海誇,從他小時候作的詩詞到去年為江西水災籌集善款,簡直如數家珍、停不下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乾咳了兩聲。
「那,那就陪大家玩幾盤吧!」
一盞茶的時間後,但凡和蘇溪下過對手棋的,無一例外輸了。
眾人很是興奮:「傳言果不欺我,沈惜公子的棋藝出神入化,實在佩服!」
蘇溪笑笑:「剛才那幾盤棋,我可以將技巧講給你們聽。」
時光在這一刻定格。
剛才的棋局像是慢動作般,一幕一幕在她腦海中回放。不止棋局,她能記起任何她想記起的事。
下棋時,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挑著扁擔經過,桶裡面的豆腐花冒著徐徐熱氣;
抱著三支迎春花的小女孩大聲地喊著「賣花啦」,她的後褲腿上有四個藍色的補丁;
一輛馬車從鬧市中疾馳而過,馬兒踩在泥坑裡,濺起的泥水弄髒了一位胖嬸的裙擺。
馬蹄聲、腳步聲、埋怨聲,還有楊柳樹旁河水的嘩嘩聲,都深深地刻在了蘇溪的腦子裡。
這奇怪的記憶力,是蘇溪從小就有的本事,就像她腦海中存放著無數個畫面,只要她願意,她隨時可以拿出來。
她「膽敢」教人下棋,並非她棋藝有多高超,只因所有的棋招,她全部爛背於心。
蘇溪按照最開始的棋面,擺好棋局:「這一招叫做暴雨梨花陣」
蘇溪開始講學。
方才嬉笑玩鬧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又是一番切磋交流後,黑衣男子感慨道:「皇上設了一盤珍瓏棋局,我等都已試過,無人能解,不知沈惜公子是否願意一試?」
說話間,眾人已搬來棋盤,擺開架勢,只等蘇溪解棋。
蘇溪望著棋盤,久久沒有落下棋子。
她想起她曾經也設了同樣的棋局,來考她的少年郎。
當時,少年郎抓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若是他解了棋局,她就要陪他回家,祭拜他已逝的阿孃。
想到這,蘇溪索性扔了棋子。
「這棋局,我解不了。」
「天下間還有沈惜公子解不了的棋局?」
蘇溪笑了,腦海中浮現少年郎俊朗的五官。
「對呀,我不僅笨,還很好哄呢!」
告別棋友們,蘇溪往僻靜的城外走,故意躲開慕名而來的仰慕者。
她也不知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沿著她從前常走的街道,不知不覺走到了城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