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戰後的豫州,其艱難更甚之前的灈陽,”趙含章道:“如今豫州北部和東部,匪民參半,汲先生說,僅東部被石勒走過的一帶,大小鄔堡被克七十二座,裡面百姓大多被掠走,勉強逃出來的,不是在山林中為匪,就是逃出故鄉,四處流量。”
“而今天下,像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作為官員,其責便是治理地方,管理百姓,”趙含章道:“我認為治理地方也和打仗一樣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趙寬,你既不夠了解自己,也不夠了解當下的民情,又怎能做好一個官員呢?”
趙寬愣住,認真的思考起來,“使君為何單點我,而不提範記事她們呢?”
趙寬很敏銳,他看得出來,每每教他們做事,對範穎和孫令惠幾個,她都是誇獎居多,就是他妹妹趙雲欣都比她得的誇獎多。
“因為她們如一張白紙,熱情盎然,凡我教授的都接受很快。”
或許是因為女子少有當官的,範穎幾個一旦坐到這個位置上便唯她命是從,凡是她給出的舉措,全都不質疑,努力百分百的去完成。
但趙寬不一樣,他從小學習儒法,自有自己的思想,且又受這個時代的思想影響很重,趙含章的許多舉措是和他的認知和習慣相悖的,這讓他一度很痛苦。
有時候覺得趙含章是對的,有時候又覺得她是錯的,偏他還不能說服對方,以至於不管他心中願不願意,總要照著她的想法去做。
趙含章道:“寬族兄,我只問你,家國宗族,誰輕誰重呢?”
趙寬:“何來輕重之分,自然是一樣的?”
趙含章一臉嚴肅,“若三者,不,應該是四者,你個人,家,國,宗族,四存其一,你選擇什麼呢?”
趙寬沉默下來,許久後道:“雖萬難,但我依舊希望宗族永存。”
趙含章微微點頭,扭頭看向一旁站著的範穎,問道:“你以為呢?”
範穎:“自然是女郎第一了。”
趙寬:……馬屁精!
趙含章也忍不住一囧,卻聽出了範穎的認真,她忍不住笑起來,嚴肅的氣氛頓時一消,她扭頭和趙寬道:“寬族兄,我提出這個問題不是讓你在我和宗族中選其一,而是為了讓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們二人,我與銘伯父,我與整個趙氏,甚至這整個豫州求同存異。”
趙寬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疑惑起來,“求同存異?”
“不錯,”趙含章頷首道:“我們不可能只有一個目的,正如族兄四選其一也很艱難,若四個可兼得,又何來選擇呢?”
趙寬不由笑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竟可以樣樣兼得?”
“所以我們才要求同存異,”趙含章一臉嚴肅的道:“在我這裡,國為第一,我所謂的國不是洛陽的大晉,而是這天下的百姓,第二方為家,宗族在我這兒,且排第三。”
趙寬驚訝的看向她。
趙含章道:“我不要求寬族兄將家國排在宗族之前,寬族兄自然也不必要說服我視宗族為首,此是存異。”
“現階段下,家國宗族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都希望豫州越來越好,百姓能安居,兵力雄厚,再無人敢來犯,守住豫州,便是守住我趙氏生存之本,寬族兄,不知我說的對嗎?”
趙寬略微沉思後點頭。
趙含章翹了翹嘴角,頷首道:“這就是求同了,所以當務之急是安頓百姓,我讓你做我的偏將,便是讓你看這破碎山河,知道這裡面的百姓想要的東西,而作為官員,我們要做的就是安撫他們。”
趙寬明白了,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趙含章才看向範穎道:“範穎,你認為你和趙寬,誰更厲害呢?”
範穎看著趙含章的臉色,斟酌的道:“趙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