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亨被送回去,當天就病了,一直生病的明預聽說了此事,忍不住帶病去看他,“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了,就算要勸諫,也不是這麼勸的。”
閻亨心灰意冷,沉聲道:“將軍變了,權令智昏,我早該知道的,從當初苟純偷襲趙含章卻未被嚴懲開始,將軍的心就變了。”
明預沉默下來,半晌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閻亨垂眸思考許久,再抬起眼時就堅定了許多,他道:“我要上書勸諫。”
他道:“最後一次,他若能回心轉意,我便一如從前輔左他,若……還是如此,那我就離開,從此歸隱山林,再不問世事。”
明預皺了皺眉,“以書進諫,這可不止是口舌,若是惹怒了他……”
閻亨不在意,“也不是第一次惹怒他了。”
他輕聲道:“我跟了他十五年,我畢生所願皆寄於其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閻亨眼淚滾落下來,“我的主公,我的明公,我的將軍,他怎會變成這樣呢?”
要是不努力一把,閻亨不甘心。
明預沒有反對,他也不甘心,於是他道:“你寫吧,若是不成,我與你一同歸隱離去。”
閻亨就從病床上爬起來寫諫書。
他先從以前寫起,以前苟曦多好呀,他公正無私,即便是親表弟犯了法,他一直視若親母的姑母跪在他面前求情,他也沒有留情,該斬殺還是斬殺。
然後他寧願著喪服哭喪,只言:“殺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將。”
他清正廉潔,以至於和朝中諸臣格格不入,但也因此在齊王被問罪時被赦免,他實在不能理解苟曦今日緣何就變了呢?
閻亨嘆起從前,只想激起苟曦的鬥志,讓他不要忘了他們的初衷,他們曾經的品格。
他希望苟曦能夠把家中的僕役奴婢散去,樂人送回原籍,只著素服進宮侍奉皇帝……
閻亨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又連夜修改,最後臉色發青的將成稿交給下人,殷殷叮囑道:“快送去給將軍。”
如果是以前,閻亨上書,那苟曦一定會第一時間開啟看,但現在,別說他身邊的人不會讓閻亨的書信掃他的興,就算沒有人攔著,他現在也正呼呼大睡呢,哪裡有時間處理公務?
所以閻亨病得越來越嚴重,但一直等不到訊息,反倒是趙仲輿知道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
在得知閻亨竟然給苟曦上了一本諫書之後,他就在書房裡轉悠起來。
他此時內心糾結不已,既想趁機推波助瀾,讓苟曦殺了閻亨,使其失一臂;又怕會因此削弱大晉力量,讓外敵趁虛而入。
說到底,苟曦並不是趙含章的第一敵人,北邊的匈奴才是,苟曦強,對趙含章和趙氏不利,但他弱,對趙含章和趙氏也同樣不利呀。
這可該怎麼選擇呢?
趙仲輿轉來轉去,一時拿不定主意。
趙濟陰沉著臉從外面回來,趙仲輿看見了,微微皺眉,叫住他道:“你又去了何處?”
趙濟道:“苟將軍宴客,我剛從宴席上回來。”
趙仲輿就問:“是公宴?”
“不是,是私宴,”趙濟道:“兒子就是去湊個熱鬧的,現在那邊還熱鬧著呢。”
趙仲輿就豎起耳朵聽了聽,兩家離得不遠,他隱約還能聽到那邊傳來的絲竹聲,他抿了抿嘴,下定了決心,罷了,苟曦已經利令智昏,再把閻亨殺了,他身邊再無約束之人,到時候匈奴真的再南侵,誰去抵抗?
所以還是讓閻亨活著吧。
趙仲輿思考著,揹著手慢悠悠走了,留下趙濟站在原處。
趙濟抿了抿嘴,轉身離開。
趙仲輿的手再長也伸不到苟曦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