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趙含章還是公告了石勒殺俘的事,洛陽城內一片哭聲。
趙含章空手而回時他們就有準備,但確切的訊息傳來,眾人依舊忍不住悲慼。
一直到半下午,荀修帶著軍隊回來,他們中間是十幾輛牛車,身後還有一群胡奴拉的板車,車上是裹著草蓆的屍體。
趙含章提前等在城門口,和她一起等著的還有提前收到訊息的王惠風等人。
軍隊才靠近,他們就忍不住齊齊上前一步,淚眼朦朧的注視著車上的草蓆。
荀修從馬上跳下,疾步走到趙含章身前單膝跪下,“使君,末將奉命將眾大夫的屍首帶回。”
趙含章點了點頭,指著城門口提前搭起來的棚子道:“暫安置在此吧,讓城中各家來認人。”
“唯。”荀修起身,讓人將牛車和板車上的屍體都搬進棚子裡擺放好。
當首一輛牛車卻被趕到趙含章身前,荀修低頭道:“這是王太尉和襄陽王。”
王四娘立即衝上前去,將草蓆掀開,裡面是襄陽王青白的臉,再去掀另一面草蓆,是她父親!
王四娘跪在地上,扶著牛車痛哭起來。
王惠風也忍不住眼眶一紅,她含著淚水上前,低頭看著她素來風流瀟灑的父親。
王衍長得很好看,從少年時便有美姿容的讚美,他也素來注重自己的形象,可人死了似乎都差不多。
他眉頭緊皺,面容有些痛苦,臉色青白,還有些屍斑,顯示死了不少時間,身上還有很深的屍味。
她閉了閉眼,上前將草蓆掩上,不讓外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樣。
父親素來愛美,即便是死,他也不會想讓人看到如此狼狽的樣子。
王惠風深吸一口氣,轉身和趙含章行了一禮,沉靜的道:“含章,我先帶他回去了。”
“好。”趙含章讓人把襄陽王搬下來,將牛車交給王惠風。
王惠風姐妹就親自牽著牛車回家,等他們一路回到城東如風居,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趙含章讓人把石勒殺死的宗室、官吏和士大夫都挖了帶回來。
於是有不少人奔出家門,哭著朝城門跑去。
到了城門,看到士兵們還在不斷的從板車上往下搬屍體,他們就衝上前去,一一掀開草蓆檢視,又熱很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親人,還順道發現了不少親友,城門處頓時一片哭聲。
趙含章就站在城門前看著,有路過的平民也駐足看了一會兒,臉上有淡漠,也有動容。
這樣的場景,在過去的兩年裡,他們時不時的就會經歷一次,次數太多了,實在難以引起太大的波瀾。
對平民百姓來說,這個場景已經是習以為常。
但對洛陽計程車大夫們來說,如此滅頂的災難卻是第一次,這一次,石勒近乎殺了宗室、官吏和洛陽士族一半的人。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推了一輛板車過來,板車上有兩具屍首,他們走到趙含章面前跪下,齊齊磕了一個頭,“多謝趙將軍將我父兄帶回來,我們兄弟二人會留在洛陽,雖然年幼,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我等會竭盡全力為保護洛陽略盡綿薄之力。”
趙含章抿了抿嘴,上前將人扶起來,沉聲道:“是我有負你們所託,沒有將他們救回來。”
少年搖了搖頭,紅著眼睛道:“石勒兇狠,趙將軍能從他手裡將我們贖救回來就已經很厲害了。”
其他人找到了自己的親人,也和軍隊借了板車或者牛車拉回家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趙含章,幾人遙遙和她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離開。
趙含章微微頷首回禮,沉默地看著哭聲一片的靈棚。
傅庭涵收回目光,偏頭看向一直注視著靈棚的趙含章,伸手牽住她的,用了用力使她回神,“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