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徽省省城長途班車站候車的時候,梔梔就捱著個兒的問工作人員,有沒有在一個半月前,也就是超強颱風到來之前的幾天裡,看到過一個背著藍色印染花布包袱、個兒不高的年輕女知青?
梔梔問遍了省城長途班車站裡的每一個工作人員。
可得到的答覆非常統一:時間太久了,已經不記得了。
夜裡9點,梔梔和姚叔上了夜班車。
梔梔比較有坐長途班車的經驗了。
——她在進站之前,在小販那兒稱了二斤酸桔子,分給了陶容冶和劉叔一半兒,她和姚叔拿了一半兒。
一上車,她立刻就用手絹疊了兩個「口罩」,再撕下兩片桔子皮,一個「口罩」裡塞一片兒,她戴了一個、讓姚叔戴一個。
姚叔還是去年的時候,才跟著梔梔坐過火車。
但他從來也沒搭乘過長途班車,還覺得挺新鮮的。看到梔梔遞過來一個綁得奇奇怪怪的手絹兒,他有點兒懵……
還是梔梔教他怎麼戴的。
不過,姚叔戴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習慣,就摘下來了。
售票員和站臺的工作人員在車廂裡走動,清點人數。再三確認過人數以後,工作人員下了車,售票員手動關閉了車門,班車緩緩駛出了站。
車廂裡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有大聲聊天說笑的,有掏出吃的吧唧吧唧嘴兒吃東西的,還有脫了鞋襪的……
沒一會兒,車廂裡就充滿了各種難以言喻的氣味兒。
烤紅薯的氣味兒,不知是誰的臭腳味兒,有人因為暈車而嘔吐,還有人放屁,有人抹藥油……
售票員罵罵咧咧的拿著個裝了煤渣的簸箕過去,一邊罵那個嘔吐的乘客,一邊將煤渣倒在嘔吐物上,又讓其他的乘客把車窗全都開啟,還指著幾個脫了鞋的男乘客破口大罵,罵得他們把鞋穿上。
但是根本沒用。
售票員一走,那些男的又把鞋給脫了,有的還用手去摳自己的腳丫子,再深深地嗅著……
各種味兒混雜在一起,幾欲令人作嘔!
姚叔臉色大變,急忙將梔梔做的那個口罩戴上——幾乎是在一瞬間,那清新酸爽的桔子皮香氣才堪堪保住了他的老命。
姚叔感激地看向了梔梔,心想還是梔梔這樣出過遠門的小妮子才有這樣的經驗呢!
坐在梔梔前排的,是一對年輕姐妹。姐姐的打扮,看起來像已經結了婚的婦人;妹妹留著短髮,額前的劉海被梳成了一個歪把子的小辮子。
看得出來,這姐妹倆也被班車裡的氣味兒給薰得不行。
姐姐一直用手捂著口鼻,幾欲作嘔。
妹妹著急地轉頭四處張望,看到梔梔戴了個「口罩」,又隱約聞到些柑橘香氣……便小心翼翼地對梔梔說道:「同志!同志你好,是這樣的……我嫂子她懷孕了,對氣味特別敏感,請問你能不能……」
原來是姑嫂、不是姐妹。
梔梔直接遞了個青桔子給妹妹,又說道:「千萬別吃,酸得很。」
妹妹先是說了一迭聲的「謝謝」,這才接過了桔子,剝下一片桔子皮,遞給她嫂子。
她嫂子慌慌張張搶過桔子皮,捂在鼻下,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妹妹學著梔梔的樣子,也拿出了手絹兒……不過,她不會疊口罩,就直接把手絹對摺、做成繩子,將一片桔子皮包在手絹裡,手絹兒的兩端鬆鬆垮垮地系在腦後,正好把包著桔子皮的那一部分吊在鼻孔下。
這麼一來,至少解放了雙手。
妹妹為表感激,和梔梔聊了幾句。
她叫江美菊,這次受她媽和哥哥之託,從省城護送懷孕的嫂子回孃家小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