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鳶從未在周玘眼中見過如此沉重而複雜的目光。
他們曾經那樣相知,那樣熟識,無須言語,眉目便可成書,可今日,陸鳶看不透他的欲言又止,看不透他眼中的光。
「周元諾,別忘了你的話,仰不愧天,俯不愧於民。」陸鳶看著他,這樣提醒。
他曾是個溫暖、正直的少年,她希望他至死都可以做個溫暖、正直的人。
周玘垂下眼皮笑了笑,看著她說:「凌兒,別讓自己那麼辛苦。」
陸鳶悟不透他的話,也悟不透他此刻臉上的笑容。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陸鳶忽意識到,他現在是周相,不再是那個犯顏直諫的諫議大夫了,更不只是周元諾。
「凌兒,以後不想忍的事,無須再忍。」
周玘的聲音還是那樣溫和,陸鳶卻隱隱約約從這溫和中聽出了別的東西,有些沉重,還有些別的捉摸不透的東西。
「我見過穎安郡主,是個很好的姑娘。」陸鳶審視著他,終於說出她一直在逃避、不肯承認的事實。
周玘沒有回應,只是看著陸鳶。穎安郡主是個好姑娘,他的凌兒不是麼?
聖上在為他鋪一條更好的路,提攜他,重用他,他不能辜負。
父母撫他養他,兄長護他伴他,含辛茹苦,他不能辜負。
他們都說穎安郡主無辜,她只是一個心思純粹、想要與自己心悅之人白頭偕老的小姑娘而已,他不該辜負。
他的凌兒不無辜麼,他不曾是一個心思純粹、想與心上人白頭偕老的人麼?為什麼所有人都可以罔顧他的心思,或以威壓、或以道德,逼他迫他,束他縛他?
事至今日地步,是他顧忌太重,想護的東西太多,怕天子之怒、怕牽連父兄,可他怎麼能忘,這場姻緣本就是聖上和父兄蓄謀已久,存的就是以懷柔之策、逼他迫他的心思!
凌兒希望他純粹良善、溫暖正直,可這樣的品格該被拿來利用麼?
他的凌兒守護了這麼多年的品格,卻被人利用,逼迫著他辜負了最不該辜負的人。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沒有人無辜,只有凌兒,她才是那個無辜之人。
既然人生在世,無可避免要辜負誰,那個人最不該是凌兒。
周玘心中百轉,面上仍是一派溫和,看著陸鳶的眼睛澄澈如溪水。
但陸鳶還是看不透他所思所想,他的眼睛如至清至澈的溪水,映著明月朗星,讓人辨不清這明月是在水底還是在天上,這溪水幾分深淺。
寂寂月色中忽闖進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噠噠馬蹄由遠而近,由急促而緩和,在勒馬聲中漸漸融進寂寂月色。
陸鳶和周玘的目光不約而同投過去。
數丈之外,挺俊的身影騎著高頭大馬,披著流瀉的月光,朝他們這邊望著。
作者有話說:
全身酸,頭暈,咳嗽,沒有抗原,不知道是不是羊人,如果明天不能更,我就掛請假條。
還有,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護!!!祝大家銅牆鐵壁、百毒不侵!!!
第74章 牙尖嘴利 ◇
◎你果真是個不安分的◎
那人影停駐片刻後, 驅馬上前,他的面容才漸漸清晰,月色鋪在他面龐上, 像一層飛霜。
陸鳶向前迎了幾步, 解釋晚歸的緣由。
褚昉安靜地聽她說完,沒有回應,連個簡單的嗯字或者點頭的動作都沒有,甚至未下馬,只是向她這邊低過身子, 長臂一伸, 像是雄健的鷹側翔俯衝,掛在她腰上輕輕一提,便把人提上了馬鞍。
褚昉環著身前的妻子,目光落在周玘身上,月色鋪下來的飛霜好似凝成了雪, 轉瞬又結成了冰, 他說:「周侍郎,瓜田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