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冰幫女主人整理雜物,「這架電話在這裡。」她按下鈕鍵。
湯說:「衛星市話費用昂貴,真得長話短說。」
愛冰說:「美意,記錄顯示,有一個住在倫敦的人打過七次電話給你。」
美意訝異,那個人倒是奇怪,明知撥錯,仍然繼續,莫非,比她更加寂寞?
「阿,電話還有留言裝置,你可以聽聽他說了什麼。」
愛冰把電話交回它主人手裡。
「這個單位光線明亮,風水甚佳。」湯承彥這樣說。
廚房新啟用,美意做了三菜一湯招呼同事。
「魚蒸得奇佳。」
「要多來開餐。」
「烹飪也講天份。」
美意笑,「混一頓飯吃,越發不易,得不住讚美主人家。」
送走客人,美意收拾完畢,看到了電話。
她按下留音收聽掣。
「你好嗎,電話關上了,為什麼?對,也許你已發現,我不是你口中的冠生。」
「我撥錯長途電話,一接通便聽見一個年輕女子半醉的哭聲,電波把我帶到不知名空間,使人戰慄。」
「我勸慰你,非常同情你,你不住叫我冠生,你又叫什麼名字?」
「我猜想冠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你,我真想幫你,我的市話號碼是──」
「等不到你的迴音,你的電話仍然不通,這段日子內,你的情緒是好轉抑或更壞?我極之擔心。」
「真抱歉使你誤會我是冠生,你會原諒一個魯莽的人嗎?」
「我查到你的電話在東南亞註冊,原來,你接那兩通電話的時候是深夜,那是人的意志力最薄弱妁時候。」
留言終斷。
不是他不再打來,而是衛星電話只能容納七個紀錄。
美意沉默。
她把留言洗掉,再一次開啟電話。
連一個陌生人都那樣關心她,她心底有一絲溫暖。
下午二她在整理素描習作,電話響了。
她遲疑一下,取起接聽。
「是你嗎,」聲音帶三分驚訝,兩分擔憂,「你終於來聽電話。」
「是我,謝謝你關心。」
「我不是冠生。」他立刻宣告。
「我已經知道。」
「你的聲音比前時平靜得多。」
「現在是白天,晚上,精神仍然恍惚。」
「真無奈,人生有那許多磨難。」
「我會嘗試逐漸克服。」
「我住在地球另一邊,我叫梁海能。」
「我也知道。」
「那好,告訴我休的名字。」
「周美意。」她十分坦白。
「一個好名字。」
「謝謝你的鼓勵。」
「我此刻在辦公室,同事叫我開會,下次再與你談話,我的電郵是──」
「再見。」
美意籲出一口氣。
看不見的面孔,只有把聲音,這人可能同她一般寂寞,遲些,他或許會把他的故事告訴她。
世界每個角落都有不幸的故事。
在這方面,同美意肯定不會孤單。
接著,梁海能每天黃昏,都會同她談幾句。
其實,他可以用她住宅電話,但是,她沒有把號碼告訴他,他也沒問。
每次通話時叫不超過數分鐘,但是,帶給美意很大安慰。
彷怫是冠生託這個人每天來同她聊幾句,談一下,解解悶。
「我們這邊有一個印象派畫展,你喜歡嗎?」
「很少人不喜歡莫奈的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