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伸手捧住他的臉,「我可不理,你是我的孫子,不屬我的責任,我永遠溺愛你。」
裕進緊緊握住祖母的手,他是個幸運兒。
「我得留下來,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她身邊。」
祖母不再說甚麼。
憑經驗,老人家知道,她需要他這種機會已經很微。
第二天一早,印子起床準備出發工作。
助手阿芝上來按鈴,印子把化妝箱交給她。
下得樓來,剛想上車,有人在背後輕輕叫她:「馬利亞。」
誰?印子混身寒毛豎起來。
她轉過頭去。
助手阿芝比她更警惕,立刻把印子推上車,鎖上車門,叫司機開車。
「馬利亞,是我。」
那人在車外高聲叫。
印子驀然認出了他,「停車。」
她按低車窗,看清楚了這個人。
是他,是佛德南羅茲格斯,那個葡萄牙人,青紫色臉皮,高大但佝僂,穿著稀縐襯衫,十分襤褸。
印子怔怔地看住他。
闊別了十年,現在找上門來了。
「馬利亞,我知道是你,你現在可出名了。」
助手急問:「這是誰?我們不方便與他多說話。」
印子忽然笑笑,「這是我生父。」
阿芝大吃一驚,實時噤聲。
這樣猥瑣的外國人會有如此精緻秀麗的女兒,真是天下最諷刺的異數。
「他一早-棄我們母女,」印子輕輕說:「現在不知有甚麼事。」
那外國人說:「印子,想問你借錢——」
印子打斷他:「我有多餘的錢,扔到海里,看它往東還是往西流,也不會給你,司機,開車。」
她把他像乞丐那樣撇在路邊。
車子駛出老遠,阿芝躊躇地說:「他——會不會告訴記者?」這件事,恐怕要向上頭報告。
印子漠然答:「我不怕。」
「記者若追究下去的話……」
「我的確出身清貧,家庭複雜,這是事實,何必隱瞞,又不是我的錯,我不擔心。」
「印子,你夠勇敢。」
印子苦笑,「我所擔心的是怎樣演好今日這場戲。」
一直到現場印子都保持緘默。
那場戲是一個少女遭同伴欺壓,在雨中被迫到牆角。印子忽然有頓悟,她怒吼起來,反撲撕打,用盡全力,做到聲嘶力歇,對手招架不住,喊起救命,拚命逃走,印子這才緩緩蹲下,掩住一臉血汙,哀哀痛哭。25/12/1999
導演驚訝地站起來,「終於開竅了,謝謝天。」
印子混身淋濕,冷得發抖,站起來,四肢不受控制地顫動。
助手取來大毛巾蓋在她身上。
有人遞一杯熱茶給她,印子一抬頭,見是王治平。
他輕輕說:「演得很感人。」
印子情緒尚未抽離,說不出話來。
「印子,老闆來探班。」
她茫然抬起頭。
王治平從未見過那樣楚楚動人的面孔,不禁怔住,印子濕發搭在額上,自然形成一圈圈,臉上化妝汙垢使她看上去比真實年齡更小,晶瑩雙眼蒙著一層淚膜。
他不敢逼視,這是大老闆的人,看多一眼都是死罪。
「老闆在那邊。」
印子輕問:「是電影公司老闆?」
「是翡翠機構總裁洪鉅坤。」
印子沉默。
呵,是那個支她薪水替她付房租為她妹妹找到國際學校的人。
「在哪裡?」她抬起頭。
「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