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平淡淡說:「她原本已活在油鍋裡,出來散散心也好。」
車子駛走了。
回到家,印子把合約攤開來。
她母親興奮地說:「明日一早去找律師研究清楚。」
電話來了。
聽到裕進的聲音,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她沒有怪他,只是問:「你到甚麼地方去了?」
「交通意外塞車,我現在才趕到沙龍,他們說你已經走了。」
「我已到家,改天再談吧。」
「對不起,印子——」
「沒關係。」
她掛上電話,淋浴上床。
母女同睡一房,多年來,呼吸聲都聽得見。
印子枕在雙臂上看著天花板,明日開始,就得學唱歌了,老闆叫她唱甚麼便唱甚麼。
她閉上眼睛,不知為甚麼流下淚來,那無論如何都不是快活的眼淚。
※※※
天很快亮了,母親催印子起床。
「翡翠王先生打過電話來催,說十點半來接我們。」
羅薩蘿在一邊鬧:「我也去看新房子。」
印子靜靜地梳洗換衣服。
母親在一邊,忽然握住她手臂撫摸,低聲說:「印子,全靠你了。」
印子轉過頭去笑了一笑。
王治平的車子準時來接,他這人不卑不亢,斯文有禮,相當討人歡喜。
車子一轉上山,環境完全不同,都市的浮躁不安彷彿都限在山腳,山上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藍女士難掩興奮之情,手心冒汗,她不相信這是真的,一夜之間,可從醃-的凡界遷上天庭。大廈門口停著一輛白色房車,司機看到王治平立刻下來把車匙交上。
王治平恭敬地轉交給藍女士,「這是公司車」。
那中年太太覺得是在做夢,強作鎮定,跟著王治平走進豪華大廈大理石大堂。
他們乘電梯到甲座大單位,門一開啟,印子倒吸一口氣。
她立刻決定簽合約,水,水裡去,火,火裡去,一切都值得。
整個客廳落地窗對牢湖水綠海港,她不由得走近玻璃,貼近,觀看藍天白雲。
羅薩蘿歡呼尖叫:「姐姐,姐姐,幾時可以搬進來?」
全屋都是精緻大方的傢俱,連床鋪被褥毛巾肥皂都已準備好,像豪華酒店裝置。王治平把門匙交給印子的母親。藍女士雙手顫抖,接過那串鎖匙,-在手心中。
羅薩蘿卻去開啟衣櫃,「姐姐,來看,衣櫃裡滿是漂亮衣裳。」
藍女士滿心感激,「你們太體貼了。」
從來沒有人,為她們母女做過甚麼,十多年來,她們胼手胝足,掙扎求全,都靠自己。
王治平微笑:「有甚麼事,儘管吩咐,我先回公司。」
「可是,合約呢?」
「呵,不急,看仔細再簽好了。」
他竟開門走了。
印子開了長窗,到露臺呼吸新鮮空氣。
身為混血兒,自幼遭生父遺棄,母親改嫁,又生一女,最後還是分手,家貧,她從來沒好好呼吸過。
三個人都沒再去理會合同裡說些甚麼。
羅薩蘿每晚睡折床,淋浴,不過是一個水泥坑加一條膠喉,今日忽然看見一間小小套房,淡蘋果綠牆上畫著一座睡美人堡壘,紗帳床,白色地毯,附設私人浴室可以浸浴,不禁又一次尖叫起來。客廳插著鮮花,廚房裡有大盤水果,有人神機妙算,算準了她們三母女今日一定會搬進來,逃不出五指山。
印子聽見母親說:「我們立刻回去收拾東西。」
她妹妹說:「我不去,我決定留在新家,我會轉學校,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