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治平把她帶到一張摺椅前,那個人一看見印子,立刻照外國規矩站起來。
印子覺得舒服,啊,並沒有老闆架子。
只見那中年人微微笑,雙手插在口袋裡,並不出聲。
印子叫聲洪先生。
洪君身上西裝無比熨貼,身體語言充滿自信,長方面孔,長相身形都不差。
「請坐。」他客氣地招呼印子。
印子坐下,王治平退到一角。
「你演得很好。」
印子失笑,早一天她還是最漂亮的蠢女。
導演過來叫聲洪先生,「今日早收工,印子,你可換衣服了。」
印子心底明白,他們一早已串通好。
這是戲外的一場戲。
阿芝過來,「印子,這邊。」
印子到化妝間換上平時愛穿的大襯衫粗布褲。
洪鉅坤親自過來問:「可以走了嗎?」
印子回眸嫣然一笑。
中年人的精魂被那個笑臉撞散,平日運籌帷幄,英明果斷的他已練得百毒不侵,這個無名的微笑卻叫他想起許久許久之前,當他還在徙置區天台木屋讀初中的時候,一個小女同學的笑靨。
他與那女孩先後輟學,他去工廠做學徒,她,聽說到一間叫瓊樓的舞廳當女招待。
這件事,到今日叫他想來還有點心酸,他竟怔住半晌。
印子說:「可以走了。」
他想指住荊釵布裙的劉印子對全世界名媛說:「看,所有華麗的名牌其實並不能增加你們的姿色。」
26/12/1999
印子問:「去甚麼好地方?」
「一起吃頓飯吧。」洪鉅坤答。
印子已經知道那一定不會是一個公眾場合。
司機緩緩把車駛過來,他親自拉開車門讓印子上車。
他早已摔掉窮根了,但今晚忽然想起,少年時擠公路車送貨,被售票員用腳踢阻他上車的情況。
他比平時沉默。
車子駛到遊艇會,他下車,領印子到一隻船上。
印子留意到船叫慕晶號。
「慕晶是家母的名字。」
印子沒想到他是孝子,不禁看多他一眼。
「家母已八十二歲。」
他與她說起家事來。
船員接他們上船,他請印子到甲板小坐,他自己喝酒,給印子一杯蘋果汁。
船輕輕駛出海港。
印子忽然問:「你有子女嗎?」
「一子一女,叫其皓與其怡,都在英國讀高中,明年赴美升大學,年紀與你差不多。」
印子見他那樣坦誠,倒也覺得舒服。
「多謝你扶掖。」
他欠欠身,「公司靠你賺大錢呢。」
印子笑了,「翡翠捧哪個都是明星。」
「啊不,觀眾十分喜歡你,這一點勉強不得。」
「你的援助,解決我的窘境。」
洪鉅坤倒也感動,這女孩知道好歹。
吃的是西菜,精緻,但淡而無味,小小碟,也吃不飽。
他忽然吩咐侍者幾句,沒多久,一盤香味四溢的烤牛肉捧上來。
他笑說:「醫生叫我少吃紅肉,我戒不掉。」
肉半生,切下去,淌出血水。
印子可以想像他對付商場上對手,大抵也是這個樣子:活生生吞下肚子。
「妹妹喜歡新學校嗎?」
「她非常開心。」
印子有點鬆懈,她在甲板上伸了個懶腰。
洪君脫掉了西裝外套,索性連領帶也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