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問:「你見過她,覺得她是否美麗?」
「長得不錯,」我答:「但跟你是完全不同的。」
「怎麼不同?」
「你比她好看。」我說:「我喜歡你。」
「可是人家孃家是做生意的大族,我什麼也沒有,」她說:「我只是個芭蕾舞娘。」
「你有氣質,有天才,你是藝術家,你不可小覷自己。」
「是嗎?」她沒有信心,「我想他永遠不會跟我走,永遠不會。」
「為什麼?」
「他很怕他妻子。」她絕望的說。
「那麼你就不該這麼遷就他。」我說。
「我怎麼辦呢?」她問我。
我不知道。「離開他吧。」我說。
她的臉色轉為灰白,「不!不!」她說:「我會死的。」
我說:「你不會死,再也沒有人為愛情而死了,你會很傷心,你會哭,然後隔一段日子,你又再生存下來,再認識別的男人,事後想起這段感情,你會覺得可笑。」
「你這個孩子……你的心腸這麼硬。」她掩住臉。
「我所說的都是實話,」我解釋,「戀愛中的人們我見得太多了。」
「我不會忘記他。」她說。
「你會的,一切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我說:「別擔心,很快你會發覺沒有了他,太陽一樣的升起來,花兒一樣的開。這個世界上不愉快的事與快樂的事一般多。」
她說:「你這個小大人,你懂得倒真多。」
「你不能坐在家中等那位太太來收拾你,我看你還是快搬走吧。」我說;
「搬家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生氣了。「你一點決心都沒有,叫別人怎麼幫你呢?」
我告辭。
她根本不想離開那個男人,不幸的事是遲早要發生的。
母親說:「兒子我警告你,你別理閒事。」
我說:「我只是關心她,她苦惱無助,我是她朋友,多多少少得盡點力,你說不是嗎?」
「是是」母親忽然調皮的說:「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我不服氣,「媽!人家很彷徨呢。」
「不過兒女私情!」母親說:「不是什麼大事!」
「你為什麼不去勸她?」我問。
「過一陣子就好了,何必勸?」她說。
「有人為愛情自殺的。」我說。
「不會是她!」母親很肯定,「她冰雪聰明,應當明白人只能活一次,壞的不去,好的不來,她這麼年輕貌美,機會多得很,只要靜下來想一想,馬上會迴心轉意,到時那個壞男人來求她,她未必答應。」
「我仍然很擔心。」我說。
「快睡吧。」
我回房間,坐在窗前做功課。
有人輕輕敲窗子,我開啟窗戶,女郎站在窗外。
「你怎麼來了?」我意外。
她說:「我爬進來坐一會兒,你不介意嗎?」
「呵,」我說:「歡迎之至。」
她身手敏捷,一下子就攀過窗子跳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她低聲說:「他們倆夫妻找我,在前面敲門,我從後門溜了出來,心很煩,到你這裡來定一定神。」
「怎麼可以!」我說:「他沒有表示?」
「他怕都怕死了,妻子叫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動都不敢動。」
「那麼當初他為什麼要愛上你?」
她悄聲說:「我覺得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根本是。」我說。
她嘆口氣。「我決定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