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到幼稚園去接孫子放學,摟摟抱抱、親親熱熱,簡直悲從中來。」
我目停口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子有什麼用?」我問:「為什麼每個老人家都迷信孫子?」
爸靜很久。
他說:「我年輕時也不明白,生下你之後,兒子,我才發現生命的奇妙,你是我與你母親的結晶,雖不比旁人強,也不比旁人差。可是你是我們的,終於有一日,當我離開世界,我雖死猶生,你會活下去,你身體中流著我的血,繼續挑戰生活。至於孫子,是更進一步的保障——你明白嗎?」
「我還是不明白,」我笑,「生命不應如此狹義——所有人類都流著同樣的血,何必分彼此?」
媽媽說:「你跟兒子說這些有什麼用?他怎麼會明白?」
我說:「我明天打電話給鬱芳。」
「我看是二小姐好。」媽媽說:「嬌滴滴的。」
「二小姐太小。」爸說:「人家還是孩子。大小姐最好,兩個人都大學畢業,各有高尚職業。」
媽說:「說也是,我喜歡知識份子媳婦,一家都正正經經。有種小家子氣父母,一生五六個,有哪家瘟生來追求最大的女兒,弟妹都跟出去免費吃飯看戲,你想想,婚後那還得了?吃窮姊夫。」
我說:「如果那姊夫願意,何必替旁人他心焦?」
我回到房間去睡覺。
夜裡我並沒有夢見大小姐。不知為什麼,腦子裡都是二小姐那種懶洋洋的神情。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可是我對她印象至深。那種成熟女人的身裁,小孩子面孔,舉手投足間處處表現是個危險人物,為了這麼樣的小姨,就該娶她姊姊!(男人沒一個安著好心眼。)
我來不及搖電話到嚴家。嚴伯母笑著應我,看樣子那一關我是透過了。
我說:「是鬱芳嗎?想約你出來談天。」
她笑問:「昨日我的面試透過了?」
「是。」我說:「我的分數又如何?高抑或低?」
「不錯啦,家母怕你是笑面虎——因你老不出聲。」「我保證我不是。」我說。
「同時她懷疑你的收入是否夠開銷一個小家庭。」她說。
嚴伯母的聲音:「鬱芳!你作死!人家會以為你十三點。」
鬱芳問我:「你會不會當我十三點?」
「一點也不會。」我說:「我最怕女入水仙不開花,黃熟梅子賣青。」
鬱芳得意,透著點天真,「你來接我吧,你有誠意來接我吧?」
「自然,告訴伯母,我剛找到工作,月入六千七、這只是一個開頭。」我笑著掛上電話。
我老媽說:「神經病,才見人一次,就來不及把薪水說出去,也不去打聽打聽物價怎麼樣的漲,那六千餘元,交了房租,養了車子,當作家用,不見零用,還吹牛呢。」
處在夾fèng中做人談何容易,但我還是笑盈盈地出門。
到嚴家,是俊秀替我開的門,他們家一式的花梨木傢俱,俊秀像是剛游泳回來,頭髮濡濕,束在頂上,穿一件小小的白t恤,一條白短褲,大腿曬作薔薇色。她一言不發,頭微微一側,眼睛一瞟,我看到她姊姊自房中出來。
人家說姊妹花,姊妹花,等看到她們兩個,才知道上述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俊秀坐在一張藤榻上,吊兒郎當的嚼橡皮糖,鬱芳手疊手看著我。我知道自己已找到了歸宿。做人不過是這麼一回事,讀書,畢業,找物件,結婚生子,向歷代祖宗有個交待。
嚴家有女初長成,一切都符合我的心意。
我問:「我們往什麼地方去?」
「在家坐著算了,」鬱芳笑,「媽做了一桌的菜等你來吃,吃完之後下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