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在意。
平安豎著耳朵,聽曹太監道,“再過三個月,便是皇太后千秋,皇上有旨,因是整壽,必要熱鬧一番才好。前兒鄭貴妃娘娘發了話,要咱們務必排出一出熱鬧的新戲來。你們可都有什麼說法?”
“既然是要新戲,排便是了。”一個態度傲然的太監道,“我們玉樓春功底好,只要有本子,三月之內,必然能排出來。”
口氣可真不小,但平安偷眼看去,其他人竟也無人反駁。看來那個玉樓春,應該是個厲害人物。
然而馬太監卻忽然皺眉道,“又要應景、又要熱鬧、還要討喜,這樣的本子哪裡是這麼易得的?宮裡怕是沒人能主筆,外頭的當行才子們可傲氣得很,光是寫本子,怕不也要兩個月,咱們哪裡等得!”
之前那人道,“這也不難,玉樓春認識好幾位才子,寫的本子都是京中傳唱一時的,只叫他設法便是。”
馬太監聞言,抬頭看了曹太監一眼,閉嘴不說話了。曹太監想了想,道,“也罷,且先試試。不過也不能一味指望他,你們各自回去,也都準備起來才是。”
眾人應了,這才散去。
平安跟在馬太監身後,一路上馬太監一句話都沒說,顯然並不怎麼高興。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便將他所管的人都交了過來,將此事說了。
一個唇紅齒白,白衣翩翩的太監哼了一聲,“可是呢,太后娘娘最喜歡玉樓春唱的戲,閒時看戲哪回不點他?自然沒人能比!咱們且都歇了吧。”
“這是什麼話?咱們小白龍也不輸他!”另一個人叫道。
平安聽到這裡才隱約明白,原來這鐘鼓司同戲園子好像也差不多,也有自己的名角兒,也有各種勾心鬥角,想想還挺有趣的。那個玉樓春,顯然就是這裡最大的角兒了,說不定曾得太后誇獎過。不過他不是馬太監名下的,也不是人人都服氣他,比如這個穿白衣的小白龍。
見了這個陣勢,平安對於“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感觸更深。卻原來不單是民間普通百姓家度日艱難,就算是九重宮闕,赫赫皇室,裡頭的爭鬥也沒有少半分,或許還會更多。
而自己以後就要在這個地方混了,並且……沒有結束的日期。
平安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緊握的拳頭也慢慢放鬆。他的人生目標是混吃等死,然而當混吃等死不能行的時候,他也不介意自己去爭。
馬太監道,“玉樓春認識的人雖然多,好本子卻也不是易得的。你們在宮外有門路的,也別再藏著掖著的。這一回皇太后整壽,是幾年也沒有一次的好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們自己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所有人面色都微微一變。鐘鼓司的人,也分幾等。第一等當然是掌管出朝鐘鼓和內樂的。不過那些都是雅樂,多半都是父子相傳,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去學。就是過錦、打稻,那也是大太監們露臉的時候。而在這裡的人,學的都是外戲。
所謂外戲,自然就是民間流行的戲曲。本朝立國時,宮中原本是不許演這些戲的。先帝朝時,因皇后喜愛外戲,因此皇帝才命鐘鼓司教習。而當時的皇后,便是如今的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