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灝見他入上京之後,成熟穩重許多,心下也頗為欣慰,又囑咐:“眼下衛氏勢大,你也不可仗著皇帝今日幾句話輕易得罪,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我聽說,那個衛三進了國子學讀書?”
謝琅說是。
崔灝皺眉:“既入國子學,便是奔著入仕去的,此子倒是有些手段,能讓衛氏直接越過嫡次孫,把名額給他,原本依著衛三郎身份,他要走科考之路,並不順暢,有了國子學這麼個金字招牌,倒無人再敢為難他了。一旦他得勢,衛氏手裡便又多了一把可用的利刃。他又日日在你枕邊,你可要慎之又慎。”
謝琅不知想到什麼,默了默,道:“侄兒都明白。”
語罷,又問崔灝戶部軍糧的進展。崔灝:“還在交接文書階段,這回是從京營借糧,手續要比以往繁瑣。不過,衛憫既推你入了殿前司,料想不會再在此事上為難北郡。”
國子監藏書閣很大,除了望不見盡頭的浩瀚藏書,還有專門供學生讀書的區域。閣內一年四季都提供適合各個季節的飲子。
因是正午用膳時間,閣內沒什麼人,衛瑾瑜去書架上挑了幾冊想看的書,就隨便尋了一張長案,展袖坐下,一面吃糕點,一面翻書。
沒多久,又有兩人聯袂而來。見這個時辰閣內竟有人,還比他們早到一步,新進來的二人俱露出驚詫色。
“兄臺沒去用膳麼?監內膳食堂的廚子所制飯食十分美味。”
一人主動問衛瑾瑜。
衛瑾瑜抬頭,見說話的是站在左邊的學子,一身樸素藍袍,木簪束髮,容貌雖不算太出眾,但眉眼開闊,氣度疏朗,一看就是容易相處之人,便道:“我不餓。”
學子明顯愣了下,又問:“你也是今年新入學的學子?”
衛瑾瑜點頭。
藍衫學子立刻叉手為禮:“在下青州孟堯,字子攸。”又指著旁邊的白袍學子:“這是魏驚春,蘇州人氏,字雪青。不知小兄弟你如何稱呼?”
他看著衛瑾瑜年紀小,沒再以兄臺呼之。
衛瑾瑜看著二人,陷入短暫的沉思。
青州孟堯,蘇州魏驚春,分別是這一屆青州解元、蘇州解元,尤其是魏驚春,能在士子云集、人才輩出的蘇州府斬獲頭名,實力可想而知。
這二人,與來自寧州的蘇文卿,被這屆學子私下裡成為“寒門三傑”。
衛瑾瑜熟悉他們的名字,是因為在上一世,魏驚春原本也是狀元熱門人選,但在殿試答對那日,卻突然發癲,撲向御座上的皇帝,當場就被錦衣衛指揮使章之豹一刀斃命,最後經查,魏驚春患有嚴重的癔症,只因平日隱藏的好,才瞞過了考官。皇帝寬仁,沒有追究其親族罪過,但也下令,其同族子弟,以後都不準再參加科考。因為這種癔症,存在家族遺傳的可能。
而孟堯,因為魏驚春的離世,心灰意冷,科考成績出來後,便主動向吏部請求回家鄉青州當一個七品縣令。青州緊鄰西京,連年戰禍,自古苦寒之地,只要腦子正常的就沒人願去,吏部沒有阻止的理由,爽快答應。再後來,謝氏被誣謀反,謝琅逃出上京,經過青州時,遭遇了當地守兵圍殺,是蘇文卿用昔日同窗情誼說動孟堯暗中相助,謝琅得以兵不血刃穿過青州,回到北郡。孟堯心中有愧,不願離開,被青州守將當做逆賊斬殺在青州城下。
後來新朝建立,孟堯忠義之舉被茶樓說書先生們添油加醋,大肆宣揚,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宣稱,孟堯死時,腰間還掛著昔日國子監讀書時,魏驚春送給他的一塊祖傳玉佩。至於魏驚春為何要將祖傳玉佩送給一個同窗,就無人知曉了。
衛瑾瑜看著如今正值意氣風發的孟堯與魏驚春,心情複雜。
孟堯與魏驚春望著衛瑾瑜,心情更復雜。想,對方久久不開口,難道是他們太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