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野草,二哥上午打豬草的時候,順道採摘的婆婆丁和灰灰菜。
「你大哥放牛還沒回家?」
忽然聽到小舅陳國強問話,劉華正要回,卻記住妹妹的叮囑,張了嘴,又合上了,劉艷見了,覺得自己有點弄巧成拙了,於是忙回道:「大哥今天有點事讓我媽打發去大姨家了。」頓了下,又問道:「小舅去過大姨家報信了沒?」
「還沒有,我一路走過來,先去了你三姨家,然後到了這,之後再去你大姨家。」
劉艷輕輕哦了一聲,她不知道三姨嫁在哪裡,但聽小舅這話,應該離外婆家的距離,比她們家近一點。
大家實在不熟,這麼幹巴巴地一問一答後,又安靜了下來。
這種情況,持續到她媽陳春紅回來。
她媽回來得很快,甚至有些狼狽,平常很講究的一個人,這一回,卻連腳上的田泥都沒有來得及洗去,一隻褲管捲了起來,另一隻褲管垂了下來,讓泥水浸濕透了。
「二姐,娘沒了……」伴隨著撲通一聲,小舅跪了下來,說話的聲音裡帶著哭腔,眼淚幾乎一下子就淌了出來。
緊接著,劉艷看到她媽的眼圈也跟著紅了,上前扶起小舅時,身子都在打顫,「節哀。」聲音近似於凝滯,極為沉重,如有千斤重,讓人無法承受。
陳春紅拍著小弟的後背,等到對方悲傷失控的情緒穩定下來,才問道:「什麼時候入殮?怎麼安排的?」
「入殮在今天晚上,後天上午抬出門……白天大家都要上工,生產隊的人來幫忙,也要晚上才有空……有空。」
聽著小弟哽哽咽咽地把話說完,陳春紅才開口道:「我晚上會過去,另外,其他人都報了信嗎?」
「只剩下大姐家了,我馬上就去。」
陳春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聽著小弟的哭音,不停地撫著對方的肩膀,她比小弟大十三歲,小時候帶過他,所以,她看著小弟,跟看自家軍子華子差不多,等到小弟停止了哭泣,她才推開他,「時候不早了,在我家吃了中飯,你再去大姐家,我剛好要做飯。」
「不了,我得走了。」陳國強踉蹌地站起身。
「走什麼走,不差你這一頓飯。」
「真不吃了,給大姐報個信,就要趕回去,我只請了半天假,下午還要去生產隊上工。」
一聽他這麼說,陳春紅也沒有強留,親自把人送出了門,回院看到二兒子蹲在灶臺邊燒火,小女兒已經把野草洗好了,昏沉沉的腦子,才清明瞭幾分,看到腿上褲管上的泥水,走到水缸邊,舀水清洗。
劉艷看到她媽抓葫蘆瓢的的手,都在顫抖,抓了幾次,都沒抓住,忙地跑過去,「媽,我幫你舀水。」
「好。」陳春紅訥訥道,彎下腰,就著女兒倒的水,搓洗著褲管和小腿上的泥。
平時手腳十分麻利的一個人,這個時候,連清洗都做得十分艱難,總搓一個地方,劉艷只好見機行事,不停往還沒洗乾淨的地方倒水,指引她媽去搓洗其他地方,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洗完。
「回屋用幹帕子擦一下,再換條乾淨的褲子。」劉艷放下舀水的瓢,叮囑她媽道。
陳春紅嗯了一聲,轉身回了屋子,又關上門。
劉艷只好守在門外。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她媽出來,褲子卻沒有換,「媽,你怎麼沒把濕褲子換掉?」
「沒換嗎?」
「沒有。」劉華也有些糊塗地看向他媽。
劉艷終於覺得,她媽這異常有點過大,走過去,望著她媽呆滯的神情,用力拉住她媽的手,「媽,你要是傷心,就哭出來。」她發現,除了最開始,她媽紅了下眼圈,後面一直是無悲亦無戚,面無表情得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