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車門開啟,一個內侍先從車裡下來,撩著車簾,繼而才是一身素色直裰的太子李承乾從車廂裡走出來。
近兩年李承乾很是注意自己的膳食,油膩之物一概禁止,平素也時常運動,原本肥胖的身姿消瘦了許多,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似乎就連那隻跛了的腳也比以往便利了一些,走到長孫淹身前,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將他扶起,溫言道:“此非朝堂,表弟毋須多禮。”
長孫渙心中激動,忙道:“禮不可廢,殿下,請!”
微微側身,引著李承乾走上臺階,進了府門。
一聲“表弟”,卻是喊得長孫淹心潮激盪,差點不能自己。李唐皇族與長孫家乃是姻親,自己的姑母便是太子殿下的母親,“姑表親,親上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乃是民間的諺語,可見姑表親的確是天底下最為親近的親戚關係。
可一直以來,長孫淹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被幾位兄長的光芒給籠罩著,就連與太子說過幾句話都數得過來,關係更是淡漠,何曾被太子稱呼一聲“表弟”?
由此可見,就連太子也覺得長孫家的家主之位除去自己之外無人可以擔當,否則以太子的尊貴,何須對自己這般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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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心中激盪,長孫淹命人大開中門,然後一路躬著身子將太子李承乾引到了後宅。
李承乾先是去靈堂上了一炷香,看著香菸繚繞的靈堂,以及靈位供桌之後蓋著錦衾的長孫渙屍體,心裡忍不住幽幽一嘆。
他與長孫沖年紀相仿,而且長孫家諸子當中長孫衝是入宮最多的,兩人關係素來不錯,可誰能知道自己偶然不慎害得長孫衝身有殘疾不能人道,而長孫衝更是因此心懷怨恨,設計他這個太子意外墜馬摔斷了腿,差一點為此丟掉了儲君之位,而長孫衝如今更是流亡天涯有家不能歸……
長孫澹、長孫渙則先後以各種各樣的原因離世,這令李承乾心中難免湧出一股異樣的情緒,難不成這昔日風光顯赫天下一等的長孫家,是蒙受了何等惡毒的詛咒不成?
否則何以解釋這樣一個人家,卻是逐漸走到了這一步,傑出的子弟先後廢的廢、死的死,餘下這些如長孫淹這等資質平庸之輩,如何能夠在胡狼環伺的境地當中守得住家業呢?
怕是將來一旦長孫無忌撒手塵寰,長孫家便會緊隨其後墜入深淵,再也不復先祖榮光……
不過李承乾與長孫渙並無多少交情,感慨一番,便收拾心情出了靈堂,隨著長孫淹一路來到長孫無忌居住之處。
“殿下,父親今早偶染重病,此刻未能離塌,不能出門迎接,還請殿下恕罪。”
到了後宅,長孫渙一再告罪。
李承乾則擺了擺手,搖頭道:“趙國公乃孤之舅父,血脈長輩,早晨貴府派人入宮延請太醫之時,孤便打算前來探視舅父,卻不想只是稍晚了一步,便出現這等慘事……表弟毋須介懷,都是一家人,何須處處禮數?你且引路便是,孤自去拜見舅父。”
他這番溫言和煦,愈發令長孫淹有飄飄然之感。
這可是國之儲君啊,居然對我這般客氣和藹,顯然是很看好我將來繼任家主之位,故而早早的便加以籠絡,雖然父親素來不大待見太子,也曾數度想要進諫陛下廢黜太子,然若是能夠對自己多加籠絡,待到父親百年之後,說不得長孫家亦能站在太子的陣營,必然實力大增……
長孫淹腳步輕快的引著李承乾往後宅走,一顆心卻早已經盪漾起來。
只不過是死了一位兄長,自己的處境居然不知不覺之間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分明此刻應當悲慼難當痛不欲生,可這心裡卻一絲絲的喜氣兒控制不住的往上冒……
當真是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