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生活好嗎?」
「生活仍舊。王醫生有空,來個電話。」
「好的。」我說,「你總要多多小心自己。」
她抿嘴而笑。
媽媽插口道:「咱們家明就這個樣子,小老頭似的。」
「不不,王醫生少年持重,是美德。」君情說。
她說話的時候,目不斜視地看著我,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老皮老肉的,也居然面紅了。
吃罷茶我們各自往停車場取車,她開了她的狄若出來,很禮貌的向父母道別,便把車開走了。
爸爸忽然說:「很有見識的一個年輕女人,很漂亮。」
媽媽爭著說:「是呀,家明,看樣子好看,頂能幹,真正是擺得出去的一個女孩子。怎麼你不找機會接近她呢?」
我只好說:「人家是名花早已有主,你們沒見她手中的鑽石戒指,訂了婚好久了。」
父母這才不做聲。他們只少住一刻便離開了,臨走千叮萬囑。媽媽悄悄的對我說:「我看你年紀還輕,不妨慢慢再挑一個,我不是說這一位不好,然而……我不急做祖母,不然早逼你大嫂生幾個出來了。」
他們不十分鐘意蘭蘭。
我另有想法,我覺得蘭蘭給我一種安全感,我喜歡那種安全感。年紀大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蘭蘭不舒服了很久。
她說:「我認為你父母不喜歡我。」
「咄!」我笑,「你要他們喜歡你做甚,你嫁的又不是他們,你嫁的是我!我倆情投意合,不就行了?」
「雖然如此——」
「蘭蘭,做人不可以太貪心,你怎可以贏得全世界的人心?況且我父母又沒有不喜歡你,公婆對媳婦,不過如此了,是不是?」
「是的,但是他們也不見得特別開心。」
「特地跑了這麼一趟來看你,你還不夠面子?他們早有兩個媳婦了,習慣以後,當然沒那麼熱情。」
但是蘭蘭仍舊悶悶不悅。
我有點累。對於蘭蘭,像對個孩子,事事要哄,要說好話,要解釋,久而久之,不能說不累,何止累,簡直厭。她那年紀——也應該懂事一點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想起了君情,她的熟人情,懂世故,玲瓏磊落——唉。
蘭蘭說:「我喜歡住這裡,我不喜歡做移民。」
言下之意,她不愛跟爸爸媽媽柱,也不想見他們,因為他們不喜歡她,因為她不至於笨到那個地步——不受歡迎而仍然去迎合公婆。
現在的媳婦都不大努力於家庭關係,幸虧也都儘可能避免發生磨擦,像我們,最多一年才見一次父母都可以,他們不會介意。
想想也真是,把兒子養了這麼大,教育成材,然後他們結了婚,就宣佈從兒子的地位退居變為人家的丈夫。這或許是自然而然的轉變,但是到底想起來,還是怪怪的。
我無意與蘭蘭討論家庭倫理問題,於是把話題拉扯了開去,說到屋子漆什麼顏色之類的。
我很奇怪父母居然會喜歡君情,也許她外表看上去不像人家的小老婆,像不像小老婆是一回事,畢竟她是一個拿得出去的女人。
後來我就沒有再見到她。我想如果我要見她,不會是難事,我心中常常有一個想見她的念頭!一種並不容易打滅的念頭,很強烈的。
有一次乘渡過海,我坐在後排「不準吸菸」處,前排有個女人,我始終疑心是她,因為那背影像極了,使我頗為緊張了一陣子。我很希望是她,我們可以打個招呼,故此很想等她迴轉頭來,來一個意外的喜悅。
然而她終於轉過頭來了,下船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卻不是君情,不但不是,而且也沒有什麼相似之處,腿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