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飾叮鈴作響。
“思謬!”
這聲呼喊裡蘊含了喝止和慍怒,近似母獸哀求般的嘶吼,卻只能換來向思繆冷漠的一個眼神。
賓客們的議論聲頓時抬高了音量,密密麻麻的聲波從四周升起來,波紋的形狀穿透了中間僵持的幾人。
周母的臉色已經不能看了。
她低垂著雙眼,像似沉默可以化作盾牌。
可沉知許仔仔細細地瞧著她,手腕上一直在顫抖的金色手環,還是洩露了她的難堪。
周洛祺的事情,外人對細節並不明晰。
可即便模稜兩可,也清楚他的品行不端也是事實。
眾人因為利益關係而避開周家這塊傷疤,卻不曾想有人竟會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裡,將其揭開。
真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堂姐早就知道這個秘辛,只是沒想到向思繆會將這件事擺在檯面上將其羞辱。
雖不懂其中用意,但看熱鬧不嫌事大。
向思繆放火,那她就澆油。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又尖酸刻薄至極。
“沒想到姐夫為人剛正不阿,家裡的弟弟竟然如此難馴。明明是一對父母所出,為什麼差別卻這麼大呢?”
堂姐笑,“恬恬雖然和我們只是堂姐妹,卻也不見得這樣囂張跋扈,視法律於無物。”
“不然我伯父也不會願意將她接回家。”
周洛始原本就因為需要扶著向恬而分散了注意力,這會兒矛頭對準了自己,即便理虧,也沒有辦法不迎上去。
弟弟的事情,是事實,是家醜,他沒辦法反駁。
可是他的妻子……
向恬眼疾手快地往他手上一掐,示意他不要答話。
然而賓客們卻都已經領悟了話中的深意——難怪向家長輩不願出面。
周家恨不得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從訂婚開始便樂此不疲地炫耀的,竟是個登不上臺面的私生女。
一時之間,人們的目光驟變。
沉知許留意著周洛祺的動向,而他面對這番場景,仍能不動聲色,甚至悠然自得地在暗處觀看。
這幅模樣,倒是真和他父親如出一轍。
周汝城還是保持著原來的表情,看不出半點端倪。
向思繆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時候稍微用力,堂姐馬上閉上了嘴。
她看向周汝城。
“周老師的名號在月城已經是大名鼎鼎,人人都說姐夫是您教育生涯的出色結果,當然我也這樣認為。”
“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兒子,委實讓我驚訝。”
她看起來年紀並不大,如果往後倒退十來年,或許有可能是自己的學生。
可優渥的家境和金錢的灌溉讓她看上去是那樣臨危不亂,面對一眾長輩和來賓,也能夠面不改色地發難。
不計後果,不顧代價。
更不害怕任何人的興師問罪。
周汝城實在記不起自己有哪裡和這位向家小姐結過仇。
思來想去,也只能猜測是向恬私生女的身份,觸了他們的黴頭。
所以只能擺著笑臉,謙虛地奉承。
“向小姐謬讚了。能教出洛始這樣的孩子,是我的幸運。”
“至於洛祺,”他頓了頓,瞳孔收縮,還是強行圓了下去,“或許是我的報應吧。”
沉知許腦海裡突然回想起,當年他面對正處於叛逆期的周洛祺的樣子。
即便翹課打架,目中無人,違反學校規定,褻玩女性,他也仍慈愛地將其包庇、呵護起來。
任由每個受害者搖旗吶喊,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名譽與尊嚴高舉示眾,也無法將周汝城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