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心情告訴他:“我叫沉知許。”
“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的‘知許’。”
每一個聽過她的解釋的人,或許是客套,或許是禮貌,都會說上一句“好名字”。
可這句聽過成千上萬遍的稱讚從周汝城口中說出來,是不一樣的。
她相信眼前這位飽覽詩書的師長,一定會對她的名字擁有比別人更深刻的認知與理解。
就像她的外婆一樣。
沉知許知道自己對周汝城的期待與追隨是源於什麼。
親人在她的心裡種下了一顆文學的種子,卻於不久後遠遠離開,逝移另一個世界。
所以在發芽的過程中,她並沒有受到什麼澆灌。
唐秋雨不似她的母親,她用文字謀生,用語文討活,把字眼語句囫圇吞進肚子裡。
別人問起沉知許的名字,她也只會說,字少,好記。
只是越是被掩蓋忽略的,她就越是想要推翻重視。
她偏要選刁鑽難學的職業做夢想,偏要和應試教育裡不易奪分的科目較真。
而周汝城擁有足夠的資本當她的引路人。
她叫他一聲老師,做他最得力的助手,成為他最引以為傲的存在。
即便他平步了青雲,開始了越來越忙碌的工作,將班裡許多事務丟給沉知許,她也感恩他的雨露,從未有怨言。
她知道周汝城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曾經也在這所高中就讀,今年即將從民大畢業,成為社會有力的支柱。
沉知許是羨慕的。
因為她知道一個人理想信念的形成,需要家庭日積月累的影響。
周洛始能夠成為除暴安良、匡扶正義的警察,離不開周汝城的支援和栽培。
而她媽媽同樣是老師,卻認為律師這樣的職業成本太高,週期太長,以沉知許的智商,大可以換個理想,去找來錢更快、戰線更短的世界。
她的夢在唐秋雨面前,一文不值。
沉知許和周汝城提過這件事情,他不說大道理,讓她理解家長,理解社會,他只說他的妻子也是如此,不願周洛始去做那樣的人。
“於是我對我兒子說,我從小讓你讀了這麼多書,你學會了什麼?他說他不知道。我告訴他,你其實知道,你只是意識不到。那便是你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家長不同意,是她有她的考量。那你呢?你的考量呢?你想當警察,是你權衡利弊、苦思冥想後的選擇。那就去做,去做你選擇的事情。”
“知許,其實文學的力量,遠比我們想象的龐大。”
它用它的字字句句將你包圍,卻能夠在你迷茫的某一刻,將你高高舉起。
唐秋雨從來不會和她說這些。
如果外婆還在,如果她能夠擁有一紙憑證,大抵也能夠成為今天的周汝城。
沉知許將他的每一句話銘記在心,縱使被無數學科纏身,也仍在語文這一項上保持熱烈的忠誠。
那時候辦公室還有很多老師戲言,說語文有沉知許霸佔魁首,數學有謝司晨居高不下,兩個人一人佔據一頭,不給任何人機會,怕不是每次考前都夢見了出題人。
而周汝城總是幫著她說話:“誒,你們班那個謝司晨我不清楚,但我們知許是實打實的才女,你別汙衊她啊。”
沉知許自認是很有才華。
所以她在這條路上嚐到了天賦和努力的雙重甜頭,鐵了心走到底。
那年她十六歲。
一腔孤勇,滿腹赤誠。
她想,即便不能成為周汝城這樣的人,也要與周洛始比肩。就著自己的選擇,堅定地走下去。
可她始終還是太年輕了,根本不明白,人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