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餐廳都沒有特別明亮的光線,只有顧客頭頂那一盞迭了濾鏡的氛圍燈鋪亮空間。
黑暗裡,你只能看清和你用餐的人,而看不見其他食客。
明明身處人群之中,卻感受不到人潮。
謝之盈還在進食。沉知許上次和她說過不用拘謹,她果真受教,和長輩吃飯終於不再小心翼翼。
沉默的安靜裡,只聽得見大提琴悠揚的曲調。
沉知許覺得或許放一首張國榮會更好。
眼睛漫無目的地打量,自然而然地被那碩大的玻璃牆吸引。水箱墜入混凝土中,被塗料覆蓋,巧奪天工地造出一個虛擬的海洋。游魚失去了判斷,長出了翅膀,在裡暢遊。
把金魚養在一方天地,讓他們只做被人觀賞的寵物,是很殘忍的事情。可被當做生活的一種點綴,或許就是他們的宿命,所以造物者才會賜予其五彩斑斕的模樣。
沉知許虛著眸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師母書房裡,那僅有的一隻蝶尾。
或許那時候謝司晨並沒有敷衍她。
他想要過的生活,和他的理想,都和自由有關。就像沉知許一直承認自己是利己主義,凡事先考慮自己的感受,主張自我和自愛,不受他人半分影響。這就是她所認為的自由。那謝司晨所理解的自由呢,是否又和她一樣呢?她驚奇地反應過來,自己從未想過這一點。
高考報志願的時候,他們只商量了學校,卻從未商量專業。大學時期沉知許跟隨導師學習,謝司晨和同校的師兄創業,也都是彼此後來才知會對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有十分的默契,但並不完全相似。可那時候沉知許被這種人為的心有靈犀矇住了雙眼和向來清晰的頭腦,自以為是地覺得他們是一路人,並強迫當初深深愛著她的男人坦然接受並理解她的離開。
愛應該是讓人變得更好,沉知許一直這樣認為。因為被愛著,所以理所當然地下判定,謝司晨會和她想的一樣。
她和謝司晨從來不計較誰愛得更多,可沉知許很清楚,自己心裡一直在默默較真。
在這段感情裡,對沉知許來說,最重要的是輸贏。可對謝司晨來說,最重要的卻是陪伴。
最深的觀念差異橫亙在他們之間,時隔六年,早已結成萬里冰河,不能自渡。
美國早上時間十點整,會議室歷經了兩個小時的研討,終於敞開了沉重的大門。
向思繆和謝司晨走在人群的最後面,在一群西裝革履的白種人裡,她身旁的這個男人無論是從骨肉皮相還是身高氣勢,竟然都毫不遜色。
兩年沒見,她好奇地多瞄了他幾眼,即便被抓包也能鎮定自若,聳聳肩膀:“怎麼?帥哥還不讓人看了?”
這是他在大學時認識的朋友,不同專業不同班級。即便中間有人牽線,謝司晨也還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將這尊大佛請到自己狹小的工作室裡。
後來幹不下去了,也就沒了聯絡。如今異國重逢,她還是吊兒郎當的模樣。
謝司晨習慣了被她調侃,淡淡道:“老了。”
向思繆哼了一聲,“男人老了才有味道。”
他沒再接話,就代表不感興趣。向思繆於是換了個話題:“你難得來一次美國,不請我吃飯?”
謝司晨看了眼腕錶,“沒時間了。下次一定。”
“你急著去幹什麼?”
這個時間甚至都還沒到飯點。不請吃飯,請喝咖啡也可以啊!
那人徹底忽略她期待的眼神,道了聲學姐再見,就行色匆匆地離開。留下向思繆一個人在地下車庫對著一地尾氣生悶氣,最後只能吹下劉海洩憤,保持最後的風度。
回到酒店的時候,華如風才落地沒多久,還在慢條斯理地享用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