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初咬牙問:「到底是誰讓你殺襄王的?」
程鐵英一雙深長的眸子在燈火中冷冰冰地看她,嗤笑:「蠢女人,你就這麼相信馮觀嗎?」
「是!」姜雲初堅定不移道。
程鐵英眼神中露出遺憾之色:「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姜雲初與他僵持良久,力竭地喘口氣,眼見錦衣衛幾乎將襄王府的人殺盡,向外猛一推,從牆根脫身而出,打算帶著襄王和春瑩逃離。
程鐵英猜到她的意圖,反應迅速地撲上來,劍尖在她胳膊後側劃出一道血口。
姜雲初疼得齜牙咧嘴,但沒顧得上看傷口,拉著襄王便一股腦地往前奔。
腳下青苔濕滑,詔獄陰暗,她不熟悉詔獄的路,只得見地方沒人便跑,可襄王負傷過重,視力已看不清路,最終狠狠摔了一跤。
程鐵英自後方趕上,舉劍刺襄王頭顱。襄王僥倖躲過,用力拽住他衣袖,扭奪他手中兵器,兩人在地上滾成一團。
「笙笙快爬,不用管我!」說話間,他的腿側又捱了一劍,所幸沒有割到動脈,流血不多,可程鐵英奪下了短劍,緊緊壓在他頸間,制住了他。
「父王——」
姜雲初急叫一聲,欲衝過來救人。
此時,一大批錦衣衛氣勢洶洶地追過來,春瑩眼見情況不妙,趕緊拽著姜雲初跑:「公主,快跑!」
襄王生怕女兒回來送死,拼著最後一口氣沖她大喊:「笙笙,別回頭,快跑!不要嫁給馮觀,不要相信他,他跟王振都不是好人!一定要幸福!」
話剛說完,人已被程鐵英一刀斃命。
「父王——」
姜雲初痛苦地哭喊著,任由春瑩拉著跑。
為何會這樣?到底是為什麼?
敵我不明,她們不敢大喊。沒有火折照亮,她們只能憑藉忽明忽暗的月光和對來時路的一點印象跑出詔獄,逃往後園。
及至朱紅宮牆的牆根,她們凝著三四丈高的城牆頂,睜眼望向雲遮月暗的夜空,近乎有些絕望。
姜雲初知曉這段南牆是內皇城的城牆,牆外便是臨河大道與護城河了,可她們無法過去。
不知為何,那群錦衣衛並未追過來,追過來的只有殺瘋了的程鐵英。
然而,姜雲初絲毫不懼,生平頭一回對一個人產生了非殺不可的念頭。
程鐵英語帶譏誚:「想殺我?公主,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知道我的外號是什麼嗎?千人斬,死在我刀下的人過千,包括你的父王!」
姜雲初咬牙:「孤鴻一唳驚寒去,冷月千江照影空。墮入塵泥,你總歸逃不過悲涼收場!」
程鐵英愕然一怔,不由得憶起年幼時的自己。
那時候的自己也抱著善心做人,可無論到何處都受人欺壓嘲諷,直到他殺了第一個人,悲慘的命運才逆轉。後來他將那些曾經欺壓嘲諷他的人變成刀下亡魂,人生變得更魚如得水。
然而,他並不快樂,想要做回從前的自己。可血濺在手上,灼燙如烙,日夜提醒他,泥足深陷之人,身心早已浸透血汙,有什麼資格回頭是岸?連一瞬間的閃念都不該有。
程鐵英不吭聲,只是急促地呼吸著,捂著流血的傷口,朝姜雲初走去。
姜雲初手上沒有武器,拉著春瑩後退,後背緊貼宮牆時,只覺得冷硬感從衣物外滲透進來。
程鐵英舉起兇刀,在月光下露出窮兇極惡的表情:「公主安心下黃泉吧,別怪我,人心本就是泥潭,世人皆汙濁不堪,都是骯髒的!」
眼見刀鋒當胸砍來,姜雲初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