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說,這些日子來,琪琪與區定邦雖然住同一間屋子裡,卻連他穿什麼衣服上班都不知道,兩人不同時間出門,不同時間返家,各由各休息,各有各應酬。
琪琪指指自己,「犧牲的總是我,為什麼?」
潘至誠說:「現在做女人是不容易。」
「當然,我要是肯把工作放棄重新投入家庭注入生機一切以他們父女為主,救亡一定成功,但我的角色卻更含糊更蒼白。」
潘至誠說:「真抱歉我沒有幫到你。」
「不,你做了不少,你使我再三反省。」
「小小女兒怎麼辦?」
「她得像我一樣,接受生活給她的打擊與恩賜,生活從來不是完美的,我們最好接受這個事實。」
潘至誠著著她,「沒想到你長大後有一副鐵石心腸。」
琪琪笑,「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在生存與溫情之間,我們這些女人選擇了生存。」
「有沒有人選擇溫情?」
「有,她們馬上死亡。」
「琪琪!」
「真的,社會只愛健康的聰明的,肯拚命的人,誰耐心跟誰婆婆媽媽,生活中一切都變成公事,互相利用,至於世態炎涼,人情淡薄,統統是正常的。」她深深嘆口氣。
把心中話說出來,自然覺得舒服。
「有沒有試過與區定邦談這種現象?」
「他?他一直站在大後方,他不會知道的,他從來未試過與我並肩作戰。」
「你們的夙怨也很深。」
琪琪不語。
過兩日,她抽出一小時空檔,回到兒時的學堂去見校長。
校長已屆退休年齡,精神卻十分好,樣子並沒有大變,琪琪見到她,心頭一熱,竟不由自主地趨向前,鞠一個躬。
「你認得我嗎,張校長,我是任琪琪。」
張校長當然不認得她,每年數百個小學生畢業,在她的事業裡,起碼教育過幾萬個小孩子,他們都長大了,容貌大改,見面不識,是很正常的事。
琪琪補一句上我是七五年那屆的。」
「呵,你升了本校的中學嗎?」
「是的。」
「你來見我,有什麼事?」
「校長,我想查一查七五年小學畢業生的名單。」
「這並不是機密檔案,我立刻叫書記取給你。」
「張校長,謝謝你。」
書記對這位前來找麻煩的客人十分冷淡,但是琪琪很快得到她要找的東西:七五年甲班的同學名冊。
真想不到一晃眼十多年過去,琪琪無限唏噓。
她讀出名字:柳志成,這是一個小胖子,張春熙,最愛美,周仲男,數學最好,朱致遠,年年英文不及格,林欽濃,家境富有,坐大房車上學……
琪琪發覺她的記憶力並沒有衰退,往事歷歷在目,她記得一清二楚。
名冊裡沒有潘至誠這個人。
他不是她的小學同學。
這人倒底是誰?琪琪皺上眉頭。
他絕對不是壞人,但潘至誠為何冒充是她小學同學?
有什麼好處?
當然,自稱小學同學可以增加親切感,誰也不會防範小學同學,不過潘至誠實在不像是個有企圖的人。
琪琪把名冊往後翻,六年來名單也有變遷,有人因為成績壞被勒令退學,有人移民,有人轉校,翻到七0年,琪琪看到自己的照片,還似嬰兒呢,她駭笑。
沒想到這一個下午她歷劫了時光隧道。
慢著,就在小學一年級的名冊上,有潘至誠三個字。照片中小男孩清秀的面孔依稀相識。
琪琪心頭一鬆,他沒有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