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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用僅存的右眼看向前方,沒有選擇逃離。
刺青女孩被拋到深淵邊沿,兩隻手臂抱住一塊凸起的石頭,身體垂落,腳下是正在沸騰的黑色黏液。
這個距離是男人計算好的。釣魚佬總是知道應該把魚鉤甩出多遠。
女孩一會兒看看腳下的深淵,發出驚恐的尖嘯,一會兒看看前方的男人,憤怒嘶吼。
男人立在毒粉落成的雨中,面板被腐蝕地血肉模糊,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他微微眯眼,竟然在笑。
女孩的嘶吼聲更為憤怒。
忽然,一條漆黑黏膩的觸手從她身後冒出來,粗壯的頂端扭曲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那漩渦像七鰓鰻的嘴,將女孩的腦袋咬住。女孩的嘶吼聲被吞沒,抱著岩石的雙手於痙攣中鬆脫。
觸手揚起腦袋,蠕動喉管,翕張漩渦,一點一點把女孩吞嚥下去。密密麻麻的漩渦浮現在它溼滑的表皮上,像一隻只陰森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
男人眼中浮現瘋狂笑意。
深淵在凝視他,這是一種極端驚悚的感覺。
恐懼感不斷攀升,興奮感也隨之狂飆,暴漲的腎上腺素讓男人的血液沸騰。他抬頭看看烏雲壓頂的蛾群,然後做了一個瘋狂至極的舉動。
他把雙手攏到嘴邊,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在深淵面前一定要保持沉默,這是所有任務者都謹記於心的法則。打破法則的後果沒有人能承受。
男人瘋了。他在召喚深淵。
潰爛的唇肉被男人的掌心擦碰,掉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齒。他已經不成人形。
在尖銳聲音的刺激下,深淵中的黏液理當外溢。然而這次卻沒有。
那條巨蟒般的觸手只在懸崖邊晃了晃便慢慢退回去。天空中的漩渦正在傾倒垃圾,它擁有很多食物,對男人和蛾群完全不感興趣。
這一點顯然出乎了男人的預料。他眸光微凝,瘋狂的笑意散去幾分。
頭頂傳來轟隆隆的振翅聲,蛾群收割完生命,正準備大快朵頤。再不跑,他會被蛾群吸乾。腳上的皮靴已經被毒粉腐蝕得破破爛爛,露出化膿血腫的雙腿。
就算現在跑路也已經晚了。奔跑中,這雙腿的皮肉會爛成泥,然後一塊一塊脫落,變成兩根白骨。拖著這副殘軀,男人只有死路一條。他機關算盡終是棋差一著。
他的毛髮盡數脫落,面板化膿腐敗,五官模糊成一團腥紅血肉,唯餘右眼閃爍著幽幽暗芒。他站在原地,自嘲一哂,就那樣坦然地接受了即將到來的結局。
“這就是天天玩命的下場啊。”無奈的低語聲漸漸變得含糊,男人的舌頭也被毒粉腐蝕,爛成一團肉泥。
唧唧。聽見蛾群靠近的聲音,粉色肉球發出驚恐的低鳴。
只這細微的一聲,貪婪進食的黑色黏液便齊齊靜止。天空中的漩渦還在傾倒垃圾,拋下源源不斷的食物,卻已經無法引起黑色黏液的興趣。它們化成一條條觸手,順著石壁飛快攀爬。
男人正仰頭看著黑壓壓的蛾群。
死無葬身之地,這個結果他早就料到了。事實上,被捲入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大多是同樣的下場。
只怪他運氣不好,偏偏趕上副本來深淵倒垃圾,否則這場遊戲還有得玩。
男人口唇脫落,無法做出表情,腮側的肌肉動了動,似乎在笑。就在這時,他聽見深淵裡傳來一陣黏膩的攀爬聲。
無數條黑色觸手爭先恐後地湧出深淵,像發情的蛇群瘋狂地纏繞在一起。與此同時,蛾群已鋪天蓋地地降落,準備吮吸所有被毒死的生靈的血肉。
黑暗與黑暗碰撞是怎樣一幅場景?進入這座森林之前,男人曾在深夜裡反覆想象,興奮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