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那眼淚打在床上的聲音,讓皇帝轉過了頭。
“你哭什麼?”皇帝淡道,“朕都沒哭。”
是他的皇后沒了,他都沒哭,他們大可不必哭泣。
“父皇……”太子把頭磕在龍床上,悲泣出聲。
“冰棺就算了,”皇帝疲倦地靠在床頭,拉過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想了想道,“你母后怕冷,別用冰棺,屈奴那上貢的萬年木打好的棺材還在著吧?”
太子抬起頭,臉上全是淚……
皇帝見他一臉痛苦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搖搖頭,道,“朕記著是在的,就拿那個出來吧,早前朕嫌晦氣,你母后倒是敢把木頭打了棺材,那個合棺本來是要先裝朕的,沒想成,倒是先裝了你母后。”
皇帝說著笑了一聲,“這天下臣民,都道朕是個百無禁忌,無所不做的,沒想到朕這性子,也把你母后養成了個百無禁忌的,這天下哪有她不敢做不敢為的事?仗著朕疼她,她是什麼事都敢做啊。”
所以走了,連句話都可以不用留。
“父皇……”
“朕敢做的事,她都敢做,以前還道朕要殺人,她就幫我遞刀子。”承武皇說到這,把手中的那隻手放到腹間,又回過頭去看了看她,爾後轉過頭來對太子淡道,“朕知道朕這一生所做的事都是有後果的,你看,朕的報應來了……”
說罷,他摸了摸牙咬得緊緊的太子的頭,那淡然的臉慢慢地冷酷了起來,“你放心,朕不會跟著你母后一同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報應是到了,但那些報應他的人,他們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沒把那些人殺乾淨,他是不會帶她走的。
他會讓那些背後的宵小明白,他從來不會因她被人打垮,他從來只會因她而更勇往直前。
就是她死了,也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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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昌二十八年正月底,長公主與佑皇子回到了他們闊別已久的皇宮的家。
只是家中這次已沒有母親相迎,更沒有她的歡聲笑語。
往日在長公主眼裡巍峨雄偉的皇宮,在踏進去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蕭瑟寒冷,那以往望去通往溫柔的人身邊的路,竟一望無際到讓她舉步維艱。
一路堅韌,近十日連夜趕路回京也未吭過一聲的周裕佑在踏進皇宮的那一刻,扶了牆門許久,才直起了腰。
太子迎了他們。
走向他們的太子身上的蟒袍在空中飄蕩,冰冷的臉孔在這時候竟有七分肖似了他們的父皇承武皇。
“回來了?走吧。”
長公主牽著手中女兒的手,往萬安宮的方向看去……
太子也隨著她的眼睛看去,爾後笑了笑,“走吧,回萬安宮,母后現在依舊跟父皇住在裡頭。”
一路所有人都沒有出聲。
等到了萬安宮,皇帝不在。
“父皇上午在德宏宮忙國事,中午才回來。”太子帶了他們進去,進了偏殿,指了指正位旁邊的棺材,便沒再說話了。
他坐下,掀爐吹火提壺燒水,準備茶葉……
他手邊的紫砂洗盆裡,早上他與皇帝喝的茶杯還放在裡面。
太子找了找,看杯子不夠,轉頭對跟進來的葉蘇公公道,“再拿幾個杯子來。”
辰安拉著她在信裡跟她母后說過的那個長得肖似她的女兒的手,伸手碰了碰棺材,跟她道,“這是你皇外祖母……”
“母后,我帶您想看的小郡主來看你了……”她把臉貼上冰冷的棺材,眼淚緩緩地流了出來……
她回來得太晚了,太晚了。
周辰佑還是沒有說話,他從懷中掏出他的金算盤,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