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兮把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抽回,平靜如看客。
「小宴退燒了嗎?」
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今宴,這令沈雅月心裡動容不少,她忙回:「退燒了,凌晨一點多就退了。」
再仔細打量沈雅月的衣著,小香風的連衣裙,頸上纏著華麗的絲巾。雖面露倦態,但她衣著打扮尤為精緻,就連耳垂掛著的耳釘都和連衣裙配套。
很顯然,凌晨一點多,今宴退燒結束,沈雅月就和他一同離開醫院了。
今兮忽然仰頭,對著雪白的天花板,狠狠眨了眨眼,撇去眼底積攢的霧氣。
「媽媽,我一個人在醫院,您就這麼放心嗎?」她的聲音沒有情緒,也沒有起伏,蒼涼又寡白,「小宴高燒不退所以您急的半夜把他送進醫院,那我呢?我躺在醫院,您只是順便來看看我嗎?」
沈雅月:「當然不是!我早上六點就來了啊今兮,我還記得你最愛吃的早餐,特意繞去城北那家早餐店給你買。」
今兮嚥了咽發澀的喉嚨,「是啊,您是愛我的。」
沈雅月復又拉回她抽離開的手,輕聲細語地說,「兮兮,媽媽當然是愛你的,只是弟弟年紀還小,你小時候生病,媽媽也是寸步不離的。等到小宴年紀大點兒,媽媽還是會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的。」
「什麼是年紀大呢?等到他像我一樣大嗎?那個時候,我都四十歲了。」今兮語氣薄涼,呵笑,「為什麼你對我的承諾,要等二十年才能實現?」
沈雅月似是沒想到今兮會這樣冷嘲熱諷,不顯示自己的怒意。
身邊又有外人在,今兮也沒給她一分好臉色。
一半是氣,一半又是丟了面子,沈雅月氣的胸腔一起一伏,但她竭力壓抑著情緒,連生氣都帶著一股氣彆扭的優雅。
「兮兮,你都二十多歲了,為什麼要和你弟弟計較呢?他才三歲啊。」
「我計較的從來不是他,而是因為他的到來,變了的您。」
所有的一切,我的疏離,冷淡,漠視,都與今宴無關。
都來自於因為今宴的到來,而變了的——我的母親。
今兮說:「媽媽,您聽過一句話嗎?——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真當熱水撲來的時候,人都是用手心捂臉,被燙的,痛的,是手背。」
沈雅月沉默了好幾秒。
她臉沉下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今兮,你都已經這麼大了,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有你了,你為什麼要和弟弟比較?」
今兮的視線重新回到沈雅月身上。
她突然間很是心累,「媽媽,為什麼您總是把矛盾指向今宴呢?我在意的,是您對我的態度。」
在生意場上混久了的人,喜歡將簡單的事弄複雜,也擅長將事情模糊化。
沈雅月不明白今兮想要什麼嗎?不是的。
正是因為她明白今兮要的是什麼,所以她故意扭曲,故意含糊不清、模稜兩可,甚至將矛盾轉移到其他地方。
以此證明,她是沒有錯的。
錯的那個,是今兮。
人的劣根性,在於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今兮遺傳到了沈雅月的容貌,也完美遺傳了她的自私。
今兮闔上眼,嗓音微啞,「媽媽,您回去吧。我在醫院待著挺好的,想吃什麼,叫個外賣就行,不需要您特意早起繞那麼遠的路去幫我買。」
……
沈雅月離開了。
今兮從床上坐起,若無其事地吃著賀司珩買來的早餐。至於沈雅月買的那一份,她碰都沒碰一下。
「這個,不吃嗎?」賀司珩指著床頭放著的那份早餐。
「你想吃你吃。」
「我已經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