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回她:“現在不是在約會?”
程桑桑無言以對,再看車兩旁不停倒退的高架橋,似乎通往越來越偏僻的地方。今天去的野行俱樂部就在東郊,吃飯的時候兩人折回了市區,現在車正往西郊駛去。
程桑桑是本地人,可這回思來想去也沒想出西郊有什麼能約會的場地。
直到車停下來後,程桑桑往周遭一打量,頓時就不說話了。
這是一個墓園。
墓園門口當值的保安是個中年人,長得瘦瘦巴巴的,眼角皺紋橫生,見著韓毅後,揮手就跟他打招呼。他說:“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喲,隔壁的是女朋友嗎?第一次見你帶女朋友來。”
韓毅伸手和他拍手,爽朗地應了聲。
“嗯,我女人。”
程桑桑難得有點靦腆,輕輕一咳,說:“你好,我姓程,叫程桑桑。”
中年男人說:“妹子長得真好看,韓毅你這小子眼光不錯。”
韓毅“嗯哼”一聲,又道:“我先進去。”
中年男人說:“行。”
進了墓園後,程桑桑問:“你經常來這裡?”
“一週來一次。”韓毅牽著程桑桑往墓園b區走,路上來回時間太長,現在已經將近下午五點,所幸今天下午落了一場小雨,蒼穹蔽日,道路兩旁的草叢有著雨後的味道。
他走的緩慢,聲音也緩慢。
“一年在郵輪待八個月,剩下的四個月在陸地上時會常來這裡。門口的那人姓王,在西郊的墓園工作了八年。”他上了石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對這裡的地形熟悉得彷彿無需睜眼。
沒多久,他才停下來。
整整一排,六個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都是一張張過於年輕的面孔,離開人世的年份都是同一年。大概是因為下午的那一場雨,第二個墓碑前有風颳來的一個草青色塑膠袋。
韓毅彎腰撿起,揉成一團,扔到了附近的垃圾箱,回來的時候,見到程桑桑凝望著墓碑出神。
他喊她:“程桑桑。”
她應:“噯。”
手被他牽上,拉到了第一個墓碑前,他說:“狗子,這是你嫂子。”第二個墓碑,第三個墓碑,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韓毅都在認真地給他們介紹。
恰好此時烏雲散開,他的輪廓像是鍍了一層光,無比柔和,又無比寧靜。
程桑桑握緊了他的手,彎了眉眼,韓毅介紹一次,她就說一句:“你好,我是程桑桑。”
介紹完後,韓毅直接在第六個墓碑前坐下,他伸出拳頭和墓碑輕輕一碰,然後開始和他說自己在寶石號郵輪上的見聞,大事小事都有。程桑桑全程聽著,默默地陪在韓毅身邊,末了,見韓毅沒有繼續說的打算,她才接了句:“怎麼不和他提你今年在郵輪上遇到我的事情?”
他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說:“他們聽多了,不會想再聽。”
“哦,原來是這樣……”程桑桑笑。
韓毅說:“他們都是我在飛躍號上的兄弟,年紀都不大,家裡都沒人,當時他們跟著我在東南亞航線幹事,有一年先後遇上了風暴和海盜,他們六個沒有逃過,狗子還幫我擋了一槍。後來回國,我把他們都葬在了這裡。”
他說得平淡。
可程桑桑知道這樣的平淡,是時間帶來的。
程桑桑忽然喊他,沒喊韓叔叔,直接喊了全名。等他看過來後,她才說:“如果有一天發生今天上午這樣的事情,你不許替我擋。你要替我擋槍,我就和你鬧,天天和你作天作地。”
韓毅嗤了聲,說:“你是老子女人,老子不替你擋誰替你擋?”
程桑桑說:“你真特麼雙標,我替你擋你生氣,你替我擋還不許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