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由於青春期忙於處理生存問題,邢者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本該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他甚至完全沒想過自己未來會戀愛或者結婚,畢竟他想不通到底誰會嫁給一個連照顧自己都要用盡全力的男人。
畢業後他在家鄉的推拿店幹了兩年,疫情緣故做得斷斷續續的。後來實在生意不好,店子倒閉了,他也只好離開家鄉,在隔壁鎮的「快活林」謀了份差事。
不過用店長的話來說,他沒趕上好時候——這兩年大企業都裁員,「穩定」成了對一份工作的最高評價,這種時候還能有閒錢按摩的遠不如以前那麼多了,快活林也是過一天算一天。
邢者想過除了推拿以外自己能不能試著去幹點別的,別真在這一行上面吊死。
他研究過開網店,或者做新媒體帳號之類的,但是這些對他來說都要花大精力,只有辭掉推拿工作全身心去做才可能有成效,而他又實在沒這個魄力。
邢者很沮喪。
他覺得是因為失去了視力,才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如此狹窄,不能去探索更多可能。
但是在聆聽客人們的閒談時,他發現其實很多明眼人也把前路走成了一條狹長的軌道,他們同樣無法在曠野上肆意奔跑。
這時邢者便釋然了——既然明眼人也無權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那麼他活成這個樣子,似乎也不算太慘了。
《小王子》這本書,邢者是在學校的借閱室裡看的盲文版,那一個個凸起的小顆粒,給他講了一個似乎不那麼有趣的童話故事。
他其實沒太看明白這個故事到底想說什麼,只是「獨自一人生活在一幢房子大小的星球上」這個描寫很吸引他。
從那以後,每次做飯時他都會把自家的兩個煤氣灶想成兩座小小的火山,把亟待清理的垃圾當成猴麵包樹的樹苗。他對自己的要求和小王子一樣——即便他的星球上沒有別人,也還是要注重生活紀律問題,早上起來不僅要清潔好自己,也要整理好自己的「星球」。
所以說那陣玫瑰香氣對他來說很重要,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星球裡還會有其他元素。
是的,確實是「元素」。
他並非因為一款香水的味道而對誰一見鍾情,但是他實打實地感受到了這旖旎味道里的象徵意味。他知道這味道的源頭是和他不一樣的人,至於究竟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他只是徹頭徹尾地意識到自己的星球上缺了點什麼。
這種突然開竅般的詭異認知讓邢者心猿意馬,此時要他去和第一次見的人攀談本就是地獄難度,更別說這人還總說一些……一些奇怪的話。
還穿著這樣的衣服來做推拿。
他的手指輕觸著那柔軟纖細的腰肢,作為一個經受過正規訓練的推拿師,這力道對他來說實在太曖昧了。
而這姑娘不僅受不得痛,還受不得癢,每當指尖移動到腰窩附近,她便嬉笑著閃躲,笑聲就像五億個小鈴鐺。
他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做夢一樣地按完了這一個小時。
待到計時器終於報時,他的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時間到了,還要加時間嗎?」
也不知道這句「加時間」怎麼戳到了對方的笑點,竟又是那憋著笑的語氣:「不『加時間』啦,就先這樣吧。」
程舟說著坐了起來,那邊田野早已按好了,盤腿坐在床上一臉無語地看著她。
虧得邢者在頭昏腦脹中還記得店長的交代:「那個……方便的話,我們加個微信吧。」
話一說完邢者就後悔了——不太對,這話說得有點怪,小周好像不是這麼幹的——小周是先說下次來推拿可以找他,然後說可以先從微信問問他什麼時間點有空,最後才順其自然地加上微信。
這事兒幹得不對,不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