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樓淵向前。
身體裡的咒法還剩下一點,說明老道士並未完全死去。
聽見聲音,老人扭頭。
白髮白鬚盡數沾染鮮血,他極力扯出一個淺笑。
樓淵想說什麼,他卻搖了搖頭。
今夜的山中祥和寧靜,老道士躺在血泊裡,輕顫著伸出手,點了點青年額頭。
他說:“走吧。”
身體裡的咒術,在這一瞬間盡數散去。
一切都安靜了。
耳邊是樓淵喑啞的哭聲,謝星搖感受著他眼中湧出的淚水,忽然想起很多很多。
總是溫溫柔柔笑著的師父。
會給徒弟精心做上一頓熱騰騰佳餚的師父。
得到小禮物,喜笑顏開的師父。
會在每一次他出遠門後,靜靜站在山頭等他歸來的師父。
以及見到徒弟遙遙歸來,笑著說“像個小猴子”的師父。
——這是樓淵記憶裡的老道士,也是謝星搖所熟悉的“意水真人”。
樓淵讓自己成為了他。
耳邊的哭聲喑啞不絕,恍惚間,謝星搖還想起自己頭一回來到凌霄山的時候。
那天早春豔陽高照,山中有薰風拂過,她從月梵的飛車跳下,開開心心叫了一聲“師父”。
那時候,意水真人的殼子裡,應該就已經是樓淵了。
或許,有個很小很小的可能性,看著他們,樓淵想起曾經的自己。
還有那個白髮白鬚的老人。
於是手裡的酒葫蘆悠然一晃,小老頭笑著對他們說:“你們這是……被野猴附身過?”
樓淵將老道士葬在山中。
時值深秋,四野蕭瑟,他身受重傷,每動一下,都會生出無休無止的劇痛。
夜風冰冷刺骨。
靈力全無,疼痛難忍,謝星搖看著他一點點填上土坑,不知不覺,指縫中早已鮮血淋漓。
她附著在樓淵的識海中,快要被疼得麻木,冷風瑟瑟,忽然打了個寒顫。
不太對勁。
樓淵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
鋪天蓋地的劇痛已經讓她陣陣失神,熱意滾燙,突如其來,無異於雪上加霜。
謝星搖咬了咬牙。
熱氣從識海滋生,一直往下蔓延生長,漸漸匯入五臟六腑。
血液彷彿在瘋狂翻湧,好似燒開的沸水,將樓淵灼得苦不堪言。
當他抬起雙手,謝星搖不由一怔。
青年的雙手沾滿鮮血和泥土,膚色蒼白,此時此刻,竟莫名泛起詭異的紅。
那猩紅似是源自骨血之中,在面板上幽幽浸染,顏色越來越濃,越來越駭人。
謝星搖眼睜睜看著這幅詭譎怪異的景象,只覺身體裡的不適感逐漸加重,由熱氣變為滾燙。
恍然的一剎,她終於看清了。
並非是由血液透出的猩紅,那色澤沉鬱凝重,散發出縷縷瑩光——
分明是從骨頭裡生出來的。
仙骨千百年難得一遇,本身澄明潤白,不染俗塵。
倘若身懷仙骨之人心生邪念,有害人利己的念頭,仙骨便會遭到汙染,被浸出灰黑顏色。
然而樓淵不是這樣。
他後來所做的一切,都並非出於邪念。
風聲嗚咽,如泣如訴,青年跪倒在新立的墳前,血淚淌落,弓起的脊背止不住顫抖。
他只是恨。
憑什麼僅靠那人的三言兩語,就能定下他一生的命運;憑什麼這世上汙濁不堪,那群所謂的名門正道道貌岸然,卻能享受無盡風光。
憑什麼他的師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