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一個赤腳的幫工急忙跑了出來,不知所措地問幫工頭子道,「撈上來一具人屍,這可如何是好?」
周遭百姓譁然,曲昭站在人群裡,眉頭簇起,勁腿一蹬,抬手撥開擁擠的人群,嚴肅道,「不要亂動屍體,即刻起禁止相關人等離船,派一個人去大理寺報案。快點!」
幫工頭子看著驀地闖到河船甲板的不速之客,她手裡握著通體黑漆的長劍,氣勢凜然,生生壓制住他,把一句「關你什麼事」嚥了回去。幫工頭子只當她是京城裡的官員,便招來下屬,吩咐道,「按照她說的做。另外,再派多一人通知詹老闆過來。」
而後,幫工頭子向曲昭作了一揖道,「我們老闆就在隔壁街吃茶,一刻鐘後便能到,還請官大人稍安勿躁,我們做的是正經營生,是不會行惡事的。」
曲昭不喜歡和商人打官腔,眼風掃向發現人屍的赤腳幫工,「帶我去看屍體。」
幫工頭子倒是想攔,給曲昭震懾在原地不敢動。
忽然,幫工頭子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救兵那般,揚手道,「詹老闆,在這裡!」
曲昭回眸一瞥,在人群裡一眼就抓住了一個高挺的身影,很是打眼,他身著白袍,卻與宗仁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他的神色很淡,看不出情緒,走路不疾不徐,沒有因為河船上發現了一具屍體而驚慌。
周圍的侍者幫他鋪好上船的踏板後,陽澄湖上颳起了風,湖水拍岸,他終於還是洩漏了一絲著急,沒有等浪過去,就直接上了河船,白袍下裳染上點點水花的濕跡。
幫工頭子找到了主心骨,趕忙跑到詹子騫身後,同他講了撈上屍體的事情,忙問道,「詹老闆,這太邪乎了,出了這檔子事,今年我們家的大閘蟹要不好賣啦,我都要懷疑是對家栽贓給我們的!」
詹子騫低頭捏了捏眉心,「聒噪。報官查案,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事情找上門。」
幫工頭子眼睛迷茫了一瞬,小聲嘀咕道,「詹老闆,你這麼坦蕩,可我們也沒多行得正坐得端啊。」
詹子騫面色不變,「我說的是兇殺惡事,不是商場伎倆。」
曲昭倏爾眯眼,她聽過這道聲音,是她在地宮賭博時,與宗仁同行的男人。
與此同時,男人也注意到了打量自己的視線。詹子騫再抬眸時,撞上了一雙銳利的眼睛。他顯然認出了曲昭,上前打招呼道,「鄙人詹子騫,宗仁的同窗。這位便是昭昭姐吧,常聽宗仁提起你。」
曲昭莫名感覺這個詹子騫對自己還挺熱情,或許是因為宗仁吧,思及此,她也朝詹子騫友好地點了點下頜。
詹子騫沒有耽擱,直接叫發現屍體的幫工領路,把曲昭帶了過去查勘。
發現屍體的幫工把曲昭帶到船尾濕滑的舢板上,那裡一地雜亂,堆著剛捕撈上來的河鮮,還有一具裹在漁網裡的屍體。
曲昭俯身,撥開屍體周身的髒汙,垂眸細看,自顧自的說道,「這具屍體,全身高度腐爛,容貌五官難辨,衣物破爛不堪,難以確定死者身份。因為屍體已經死亡多時,可以排除河船上所有人的作案嫌疑,你們還真是運氣背,撈蟹撈出了一具屍體。」
曲昭蹲在屍體邊,掌心壓在死者的胯處,繼續道,「男女之間有骨骼差異,男子的盆骨薄且高,女子的盆骨厚且寬,可以確定這是一具女屍。她死亡時是側臥、蜷著身體的,一隻手橫向腰腹,姿勢詭異,她的屍體被一種蠟泥質地覆蓋著,與濕潮隔絕開來。」
曲昭起身,「我能從屍體身上得到的資訊只有這麼多,剩下的等大理寺的人來了再做奪定。」
話音剛落,河船上響起低低的腳步聲,曲昭說曹操曹操到。
宗仁一襲圓領紅裳,身後跟著幾個士官,朝曲昭所處的方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