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窈看了段南軻一眼,深吸口氣,然後便道:“薛大人如此聰慧,怕也不用晚輩多嘴,不如學大人自己說來?”
薛定山看了看她,先是讚歎了一句後生可畏,然後才道:“既然你們能救我出來,那就證明李正和聞禮事發,他們應該交代了是如何冒名頂替,然後囚禁於我的,我變不多言。”
薛定山不知李正已死,自以為兩人只是事發。
他如此說著,突然有些頹喪:“剛醒來時我問過楚千戶,他說已經是宣化十三年了,先帝也已殯天十三年。”
他在無盡的黑暗裡被關了十幾年,重回人間時,一切已經成了過往雲煙,當年信賴他又欣賞他的先帝已經化成一抔黃土,到地府去巡視他的千里江山。
而他,即便重回人間,也是行將就木,命不久矣。
薛定山長長嘆了口氣,隨即便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不止我……不止我妻子孩兒如今可還好?”
李正和聞禮為了從他口中得知御用寶鑑圖的行蹤,不停用他家中親人打擊他,薛定山從來都不肯信。
但近鄉情怯,他又不敢問,萬一呢?
“只因我是先帝身邊的紅人,又知道先帝的不少事,他們便如此禍害我老家親人,拿著我妻子孩兒的命威脅我,”薛定山苦笑道,“我更不能從了。”
“若我從了,我便沒了用處,我的妻子兒子,更沒了用處。”
“我撐了這麼多年,只想知道他們是否還好。”
薛定山滿含期許地看著姜令窈。
姜令窈閉了閉眼,衝他點了點頭:“他們都很好。”
薛定山終於笑了。
豆大的淚珠從他眼睛裡滴落,他手上無力,抬不起來,只能任由涕淚交流,狼狽不堪。
但他臉上卻洋溢著暢快的笑。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薛定山哽咽地道,“我熬過來了。”
姜令窈讓鄭峰替他擦擦臉上的淚水,然後便道:“薛大人,待得此案查清,會讓你見夫人和公子,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把知道的事都交代清楚。”
薛定山點了點頭,目光在左側頂上的柵欄處徘徊片刻,重新落到審案的兩個年輕刑名官員身上。
他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聲音大一些:“天佑三年時,陛下……先帝擔憂會有賊人偷竊傳國玉璽和先帝遺詔,便以御用監所做千機盒封存,封存之後,先帝又擔心御用監的匠人會洩露開盒解方,便讓我私下詢問御用監的匠人榮金貴,榮金貴此人貪慕虛榮,已經偷賣了其中幾份圖紙,剩下的還在他手中,我便把此圖全部買下,讓他緘口不言。”
之後薛定山便去了宛平,把那幾份已經賣出的圖紙重新買回。
聽到此處,一切便圓上了。
姜令窈低聲同段南軻道:“馮栓子當時要殺榮金貴,其實還有這一層?若非如此,他為何要提前聯絡殺手?其實早就存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段南軻壓低聲音道:“馮栓子一直不肯招認,看來他同那幕後主使也有聯絡。”
不過方才薛定山說寶鑑圖在天佑三年便被他買回,但宣化帝卻說是天佑六年丟失,如此一看,假的薛定山藉口並未尋回,一直佯裝尋找了三年,至至天佑六年千機盒一併丟失,才稟報天佑帝並未尋到。
千機盒是天佑帝自己要封存的,他自己疑心過重,又整日擔心自己皇位不穩,因此後來尋回千機盒卻無法開啟時,他也並未對宣化帝多說半句。
宣化帝只能自己派人尋找御用寶鑑圖了。
思及此,姜令窈心中一動:“看來這個幕後主使,一定很熟悉先帝的性格。”
段南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