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哥帶著老婆去河南走親戚了,他屋空著,我給你收拾收拾!」
白岐玉拒絕了。
「我想問您個事兒,」他說,「我堂奶奶……就是大家都說算得很準的那位神媽媽,您和她熟嗎?」
表叔爺哈哈大笑:「你可問對人了!我和你那個堂奶奶從小一塊兒玩大的,她把我當親哥,很多不和別人說的掏心窩子話都告訴我!」
說著,胖乎乎的老人露出了感傷的神情:「這麼一算,她竟然走了快二十年了……幹她這一行的,是風光,可是遭報應啊!……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了?」
「她當年為什麼勸我奶奶給我改名,您知道嗎?」
這個事件太過久遠,表叔爺皺著眉,似乎沒什麼印象。
一旁,燒火炕的表奶奶突然插了一嘴:「你這破記性哦,連我都想起來了!」
「是她查出癌,在省醫院住院那一陣兒的事兒!我當時和你抱怨了一句,說挺好的名字怎麼就要改,你還和我吹鬍子瞪眼的!」
說到這,表叔爺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她那一陣兒似乎知道自己沒幾天了,天天給我打電話……」
表叔爺說,堂奶奶那段時間天天化療,沒什麼精神,一天就清醒幾個小時,沒日沒夜的做怪夢。
其中,就夢見她去海邊兒,不受控制的朝深海走去,沉入水裡活活淹死。
這個怪夢天天做,堂奶奶怎麼不知道自己被髒東西纏上了。就託表叔爺幫她買了紅花表裡,香燭寶燈,在醫院做了場法事。
做完法事後,當晚,堂奶奶在那個怪夢裡,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她問老天爺為什麼要淹死他,陰霾黑白的天空突然動了。原來,那不是陰霾,而是一片遮掩了天空與全部陽光的,巨大的怪物。
「……說那個怪物像八爪魚似的,有幾千幾萬條爪子,滑不溜秋的,十分噁心人,不像是好東西!那東西告訴你堂奶奶,要她把你的名字改咯,不然就發大水淹了咱們家祖墳。」
聽到這,白岐玉忍不住笑出聲來:「淹祖墳?」
威脅人的手段還挺本土化。
他的笑是十分不合時宜的,像一群屏聲靜氣的雞裡混進來了一個人,毫無畏懼,毫無敬意。
表叔爺被他笑的嚇了一大跳,滿頭滿臉的後怕,很焦慮的抓了他一把,白岐玉才收起了笑意。
「我知道你們大學生不信這個,但你堂奶奶臉上的恐懼可一點沒作假,我們認識那麼久,她從十六歲成年就幫人喊魂兒辦事兒,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害怕……」
在噼啪的火苗聲中,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彷彿害怕驚擾到陰霾處蟄伏的那些東西。
「說實話,你堂奶奶夢到的這個怪物,我也夢見過。但我沒天分,一醒來就都忘了。」
「只記得夢中是一片極其空曠的荒地,天空是血紅的,大地是漆黑的,像是世間萬物都融化成了血,一個生靈都沒了。然後,就看到世間唯一的活物,那隻龐然大物,在很遙遠的地平線某處,發出悠長的聲音……」
「悠長的聲音?具體呢?」
表叔爺胖乎乎的身子突然震顫了一下:「怎麼說呢,像是在哭,那種很悲傷很哀慟的號叫……但是,我覺得是聽錯了吧,那種東西,那種惡鬼……也會有人的感情嗎?」
屋子裡充盈著爐火安靜燃燒的聲音,窗外,細細的雪在敲窗戶。
小孩子們已經去裡屋睡了,沒人說話的時候,似乎空氣都在逐步冷凝。
突然,表奶奶嗤笑了一聲,錘了表叔爺一巴掌。
「鬼?你怎麼就確定人家是鬼咧?你看小嬌嬌,改了名就會說話了,這不是好事麼?說不定人家是神咧!」
表叔爺下意識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