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的是, 或許真是。
可最讓他痛苦的, 是事到如今,他仍想不起過去的記憶。
他隱約明白了一點:或許,他不是忘了,而是那段回憶已經隨著太歲之死,一同灰飛煙滅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 白岐玉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攥住, 痛的無法呼吸。
「你在搞什麼啊?」他泣不成聲,「你怎麼可以忘?怎麼能忘……你對得起你的死,對得起霍傳山嗎?你給他記起來!記起來!!」
可沒有的東西, 就是沒有。
霍傳山付出了這麼多, 他心甘情願的受了, 卻連一點記憶都想不起來。
他不敢去面對祂。
哭累了, 他綿軟的就地一坐,靠在人行道邊的長椅上, 看熹微晨光下來往匆匆的人流。
追公交的, 打車的, 努力蹬腳踏車的。
每個人臉上都浮著白花花的煩躁, 每個人的步伐都恨不得起飛。
對人類來說, 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時代。
經濟騰飛、文化百花齊放, 抹殺愚信。
學的是馬哲、算的是力學三定律, 救命靠的是醫學,普天之下就一個信仰:sce。人死了也不用超度,沒人再信來世今生,因為肉/體和屍體分析到極致就是分子原子夸克。
或許是白岐玉一個成年男人哭成這樣實在可憐,一個十三四歲的小胖子,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哥哥,您沒事吧?」
白岐玉很緩的動了動眼球:「問我?」
「嗯,」小胖子從口袋掏出一個菠蘿包,「您吃了嗎?」
「……」
小胖子又小心翼翼的從書包側兜掏出來一杯豆漿:「那您喝豆漿嗎?」
「謝謝,不用。」
小胖子見他態度冷硬,瑟縮了一下:「我,我媽說,早上不吃飯會低血糖,低血糖就會心情不好,所以一定要吃早餐……我輔導班老師那兒還有吃的,你不用擔心我沒有……」
白岐玉洩氣了。
他收下了菠蘿包,給似乎很捨不得的小胖子留了豆漿,後者喜笑顏開的走了。
或許是菠蘿包太軟、太甜了,白岐玉又想哭了。
就算知道了真相,他仍舊恨不起來人類。
這是為什麼呢。
一個菠蘿包慢慢的吃完,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很不怕髒的也坐在馬路牙子上,大大咧咧的叉著腿。還抽菸。三塊五一包的假煙。
白岐玉疲倦的抬了抬眼皮,又很快的垂了回來。
熟人。林明晚。
寒假了,擺脫了牢籠的高中生們亂飛到哪兒都不奇怪。
二人誰都不出聲,就那麼一左一右的觀察著人行道上的行人。或者說,任行人們觀察他們。
許久,林明晚掐滅了煙,把菸頭一個拋物線準確的擲入垃圾桶。
「為什麼每次看到你,都那麼狼狽?」
白岐玉勉強的勾了勾嘴角。
「那你呢?為什麼總挑我狼狽的時候出現?」
孰料,林明晚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要慢一拍才能來。」
二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你在說什麼?」
林明晚卻不說話了。
她雙手抄兜,裹在oversize的羽絨服裡的身體瘦削卻高大,倒有些可靠的意味了。五官凍得通紅,把那些陰霾減淡了不少,那股咄咄逼人的艷麗感撲面而來。
注意到白岐玉在打量她,林明晚露出了一個很醜的笑容。
白岐玉這才察覺到,林明晚通紅的鼻尖和眼睛,並不是因為凍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