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雖然窮,但其實挺開心的,我的運氣也沒現在這麼爛。”
溫妙柔語速很快,講話極少出現停頓,此時卻微不可查地一滯:“付潮生對所有小孩都很好。我記得有天山中起火,是他衝進火海,把一個男孩救了出來——他整個後背都被燒傷,那男孩反倒只有左手留了疤。”
謝鏡辭“唔”了聲。
“待你離開,儘量不要和其他人談起付潮生。”
溫妙柔道:“監察司和金府都在四處查探,倘若被他們聽見,恐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金府?”
“那是付潮生失蹤後,江屠派來的一條走狗,專門幫他平息動亂苗頭。近日以來,力度比以往大上許多。”
她說著勾起唇角,眼底眸光暗湧:“鬼門將開,按照慣例,江屠會在明日來到蕪城……你且做好準備,說不定能有好戲看。”
*
溫妙柔不愧是巨有錢的富婆粉頭,在蕪城孤零零仰慕付潮生這麼久,終於遇見了個同好知音,一時間喜上心頭,聽聞裴渡筋脈盡斷,特意幫忙尋了蕪城裡最好的大夫,嘗試為其修脈療傷。
謝鏡辭在房外等候許久,待得天色漸暗,才終於聽見房門被開啟的吱呀聲響。
大夫一句“我盡力了”張口就來,讓她有種房屋裡躺著具屍體的詭異錯覺,經過一段短暫停滯,又聽對方補充道:“裴公子傷勢太重,以我的修為,頂多能治好兩成。”
謝鏡辭長舒一口氣:“沒事大夫!謝謝大夫!大夫你辛苦了!”
所謂修脈,顧名思義,就是修補破損的脈絡,讓靈力得以在體內執行。
人體十二經脈縱橫交錯,如同巨網遍佈全身,裴渡傷上加傷,經絡早就跟碎拼圖似的一片片破開,要想修補,難度必然不小。
能在鬼域裡恢復兩成,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夫一番叮囑後告辭離去,謝鏡辭心情不錯,敲了敲大開著的門。
屋子裡響起低低的一聲“進來”。
修脈的疼痛不比受傷時小,她曾經聽過描述,聲稱如同拿著針線狠狠穿行在血脈裡,叫人生不如死。
此時一看裴渡,果真是面色蒼白如紙。
他疼得厲害,劇痛殘留在體內尚未消退,眉頭隱隱擰著,眼見謝鏡辭進來,啞聲喚了句“謝小姐”。
“還是難受?”
她聽出這道聲音裡的勉強,輕車熟路坐在床榻前的木凳上,垂眼瞧他。
臉好白,嘴唇也是,眼睛倒是黑黝黝的,泛了點微弱的光。
裴渡倘若能慢慢變好,謝鏡辭必然是高興的。
她還等著同他堂堂正正比上一把。對於這位心高氣傲的世家小姐而言,陰謀詭計皆是下作手段,要想贏過對手,唯一途經只有將其徹底打趴。
“你努力忍一忍,等不疼了,就能和往日一樣開始修煉。”
她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難免生出幾分暗戳戳的邀功和小炫耀,笑著問他:“有沒有覺得一點點開心?”
她一笑,裴渡也下意識抿了唇,暗自勾起嘴角。
謝小姐時常在笑,來到鬼域之前,卻幾乎從未對他笑過。
他往日最為消沉的時候,會用餘光悄悄瞟她,當謝鏡辭和好友們閒談嬉笑,裴渡哪怕只是遠遠聽見她的聲音,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那是他偷來的歡愉。
如今離得近了,看著她眉眼彎彎,裴渡恍惚一瞬,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謝小姐贈予他的笑。
“你是不是偷偷笑了?”
謝鏡辭自以為抓到他把柄,語氣嘚瑟:“那我就預設你覺得開心囉。”
裴渡這人,看上去清雋儒雅好說話,其實又倔又狠,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