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聽聞噩耗。十三歲的女孩無依無靠,只能以身飼蠱,試圖豁出性命,搏一個報仇的可能性。
從那以後,她變成了只能住在暗處的怪物。
血肉乾枯、面板下隱約可見蠱蟲,所有見過她身體的人,都難掩目光中滿溢的恐懼與嫌惡。她無家可歸,四處徘徊,在某一天,懷著滿心憤懣與絕望,來到淩水村中。
那是溫知瀾的故鄉。
溫知瀾當然早就不在其中,海邊立著座荒廢已久的神廟。
她吞食蠱蟲,劇痛噬心,疼得昏倒在地,醒來時已經置身於神廟。身旁站著個瘦削的年輕人,五官平平,瞧不出一絲一毫特色。
他見她坐在角落號啕大哭,手足無措地呆立許久,等她哭得累了,便遞來一塊棉帕。
“什麼水風上仙,根本就沒有用。”
她止不住地哽咽,眼淚一直流:“哪怕出了事,他們也從不會去管,只顧自己享福,世上那麼多不公……神仙真是爛透了。”
情緒激動的時候,蠱蟲會四處逃竄,湧上她面頰。
他一定見到了她古怪的身體,卻並未像其他人那樣連連後退,避之不及。
那人沉默許久,笨拙為她擦去眼淚,忽然開口應聲:“這水風上仙,的確沒什麼用――否則廟宇也不至於破落至此。”
“與其崇拜那些虛無縹緲的神明,不如試著相信一把眼前的人,對吧?”
她仰頭,看見他咧嘴輕笑:“我叫顧明昭。小妹妹,你為什麼哭?我比水風上仙厲害多了,倘若有人欺負你,準能幫你報仇。”
他只不過是一介凡人,才沒辦法替她報仇。
她只能靠自己。
不懼怕她醜陋的模樣,願意對著她笑的人,如果早一點遇見就好了。
那天她頭也不回地倉促逃開,身體裡的蠱蟲劇烈生痛。
時機、地點、境遇,與那個人相見的時候,全都不對。
後來女孩眼睜睜看著身體被蠱蟲蠶食,化作煉蠱容器,只能在每年春分悄悄前往淩水村,藏在大袍子裡,站在遠處看他一眼。
或是送上牡丹花籽,或是隨他登上那座人跡罕至的山,看著靈氣四合,星空浩瀚。
那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記憶,沒有別人知道。
至於那一瓶瓶的藥,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能送給他的東西。
只可惜最後的道別笨拙至極,她本想安慰他,卻說出了斷斷續續、語意不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