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兒也習慣了。”
天盛帝苦笑。
“文尚書是兒授業恩師,他特意入宮見朕,跪在兒面前,求兒應了他此事,兒又豈忍心拂他面子。當年兒初等帝位,百官欺兒年幼,都是文尚書和長姐擋在兒面前,替兒挽回顏面。”
“再說,這事兒說了也不算。”
天盛帝以前是個文弱太子,現在是個文弱君王,此刻,面上竟流露出些許伶仃可憐之色。
說到此,朝太后道:“如今,兒也只能到母后這裡找尋些安慰了。”
太后面上本淡淡,聽了這話,笑道:“可惜哀家也是個不中用的,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也幫不了陛下什麼。”
“若哀家沒記錯,這文尚擔任禮部尚書,有整十年了吧。”
天盛帝說是。
太后目光凝在一根燈燭焰心上。
“監國長公主棺木已經封死,聖上下旨,要以攝政王規制下葬長公主,便是太后您,也不能違背禮制,私自開啟棺木,驚擾長公主亡魂。”
“太后,請退下!”
“太后若執意擾亂靈堂,休怪老臣不客氣了!”
“來人,太后哀痛過度,神智顛倒,舉止瘋狂,還不將太后請下看太醫去!”
顛倒混亂的場面與記憶,隔著十年光陰擊入腦海。
太后心口疼了下,道:“哀家舊疾未愈,明日祭典就不過去了,陛下便替哀家向先祖們敬一炷香吧。”
“兒明白,快到長姐忌辰了,母后心裡定然傷懷。”
“母后放心,明日祭典,兒會照辦的。”
見太后體力不支,天盛帝也不敢久留,起身,吩咐宮人好生照料太后,便告退離開。
等天盛帝離開,穗禾方扶著太后到床上坐了,嘆道:“一提起文尚,太后是又想起來當年的事了吧。”
太后渾濁目中竟流出幾滴淚,道:“哀家只是突然想到,哀家的囡囡,竟已離開哀家整整十年了,十年生死兩茫茫,哀家心裡難過啊。”
“家主,這禮部尚書之位,當真要便宜了文懷良那小子?”
裴府,效忠裴氏的幕僚官員亦心有不甘望向坐在主位後的裴行簡。
七卿空缺,多少年才出一個,如果沒有文懷良,他們這些苦苦熬了很多年的官員尚有機會搏一搏。
見素來強勢的裴行簡撫須不語,另一人道:“聽聞衛氏那邊,原本也擬定了幾個官員想推上去,沒想到文尚一番遊走,那首輔還真同意讓文懷良上去了,這可真是奇也怪哉。”
裴行簡道:“實不相瞞,此事,我亦做不了主。”
“我家老太爺發話,讓裴氏退出競爭禮部尚書一事,具體因有,我也不是很理解。”
裴氏老太爺,既裴氏上一任家主,如今已經致仕在家休養。天盛元年四位閣臣,兩位世家宰執,一個是文尚,另一個就是這位裴氏老太爺。
眾官員都露出意外色。
“老太爺不是一直在京郊莊子裡養病麼,怎麼,為了此事還特意回來上京一趟?”
裴行簡頷首。
“不錯。諸位也知道,自從致仕之後,家父已經很少管朝中之事,這回既然專門下達這樣一條指令,想來自有家父道理。”
“家父說,上京諸世家同氣連枝,讓文懷良繼任尚書位,對世家而已,並無壞處。家父與那文尚同年入閣,共事長達八載,想來自有些深厚情誼在。如今文氏式微,家父大約也有幫著扶一把的意思。”
話說到這個份上,官員們自然已經明白其中關節,出身寒門的越發體會到什麼叫士庶之別猶如天隔,出身世家的則寬解道:“聽聞貴妃娘娘馬上又要為陛下誕下麟兒,區區一個禮部尚書,倒也不必那般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