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要。”
這與姜小貞想象的答案不同。
“我以為,你聽完我的故事會同情我。你看上去彷彿深受觸動。”
何玉抿了抿唇。
“比起同情,我更多感到是愧疚,因為之前我誤會了你好多。”
他說:“我對你說過的過分的話,全是基於自己的揣測。我很抱歉,姜小貞。”
夜燈下,何玉的側臉籠著一層暖色的柔光。
他的睫毛低垂,靜靜的,漂亮的。
與他曾經形容她的形容詞相反,姜小貞想:這個人真是美好,不論是心靈或外表。
“你比我想的要厲害……”頓了片刻,他認真地給出自己的觀點:“所以,姜小貞,你應該繼續上學。”
“厲害?”
重複他話中的字眼,她好似聽見個笑話:“怎麼可能啊?”
“被人討厭,沒有朋友,又醜又胖,別人覺得我噁心,我也覺得自己噁心。這樣的我,有什麼厲害的?”
何玉牢牢地握住姜小貞的手。
他身上有種古怪的力量,神奇地令她鎮定下來。
他的目光,澄澈明淨,她在裡面彷彿能望見自己。
“即便是那樣,你還是努力往前走了。你大概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可我已經看見了,你正在堅強地,邁上成長的路程。”
姜小貞張了張嘴,心中的自厭是澆不滅的火,她想要反駁,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你書包的拉鍊沒有拉,我見到裡面的兩張申請表。你申請轉班,你申請競選學生會幹部,姜小貞,你做出了轉變去適應環境,你做出了選擇去爭取自己要的東西,你是想要繼續學習的。”
何玉摸了摸她的頭。
像是在對她說:做得好呀,姜小貞。
姜小貞已然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是什麼。
糾纏在內心的繩結,被人鬆綁。
有細細小小的溫暖,由面板滲進心底。
她從牢底往上看,瞥見天光。
唇動了動,姜小貞忽然好想從那無休止的等待中解脫,她忍不住問他。
“你知道,姜明珍的季節,什麼時候會到來嗎?”
何玉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他說:“她正在去往那裡的路上。”
小時候的我們,以為成長會發生在一夜之間。
小鬼頭在某天之後,一下子竄高個頭,穿上西裝,打上領結。
花骨朵在彈指之間,一下子舒展它的全部,盛放得鮮妍奪目。
等待成長的“姜明珍”,自願走進了用於自保的囚籠。家庭的變故,動盪的環境,她躲在籠子裡,畏懼著成長。她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應對世界、應對惡意的技巧,她一心一意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盛放的季節。
代替她走出籠子的是姜小貞,她把她的恐懼、卑微,動搖,全部關起來。
她用假裝的,自己塑造出的堅強,強逼著自己去面對讓她感到不安的一切。
那些走過的日子,她分裂著,扮演著,情緒麻木著。
姜小貞埋頭前進,耗盡所有力氣,死撐過檯曆上的一個個日期。
但是啊,花骨朵與小鬼頭,從來都不是,在一瞬之間完成了成長。
成長本就需要經歷。
而負重前行,經歷那片黑暗叢林的路途,亦是“成長”的本身。
姜明珍等的季節總是不來。
但那沒有關係,姜小貞帶著她,正在去往那裡的路上。
“下週,我會去考試的。”
眯起眼,姜小貞對何玉回以微笑。
“嗯。”
終於見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