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仁君,在德行操守上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那麼在劉揚看來,能被帶入這個角色的竟只有一個人了——
便是他自己!
所謂的後世愚主、導致王朝“土崩瓦解,一朝而去”的罪魁禍首,正是喬琰在得到了那些無端因天象而起的指責後對劉揚的反擊稱呼。
一旦代入這種猜測,劉揚就無法在一時之間從中掙脫出去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句“四夷侵叛”上良久,也下意識地想到了此刻長安城被四面包圍的處境,只覺這還真是個真實寫照,或者說是喬琰對他做出的直白威脅。
淳于嘉正登門拜訪而來,便聽到了劉揚忽然發出的一聲質問:“她何敢如此放肆!”
“為何說這是放肆呢?”淳于嘉當即接話道:“她分明很聰明。”
劉揚循聲朝著淳于嘉看去,不解地問道:“您為何還如此誇讚於她?”
淳于嘉搖了搖頭,“我不是在誇讚於她,而是在說一個事實。這本昌言,看看後頭的言論你便知道了,並不是她在被激怒後做出的
魚死網破之舉,
而是一出頗有條理的逐一辯駁。”
還真像是喬琰所猜測的那樣,
淳于嘉等人在拿到這本《昌言》的第一時間便覺得,這是喬琰藉助於仲長統之口表達自己的觀點。
但別管這到底是仲長統的話還是喬琰的話,這的確是一出對於流言有條理至極的辯駁。
順應著那帝王之位多有假傳天命之嫌,隨後所說便是那大漢“聖主”的真正得名由來,而後便引發了那關於“人事為本,天道為末”的論斷。
“這話聰明就聰明在從上位者轉向了民眾,”淳于嘉嘆了口氣,說道:“殿下您想想,固然對這本書能達成通讀的人大多處在上流,拿到這本書的人中最大的群體又是誰呢?”
劉揚沒有做出回覆,可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是被那《急就篇》和《詩經》連帶著樂平月報完成了啟蒙的廣大民眾。
他已順著淳于嘉的話往下看了下去。
便見那隨後的“天道為末”陳說裡,誠然是切合著民眾的習慣而寫的。
何為人事為本?先從“壽考之方”上陳說好了。
對這些生活在災病之中的民眾來說,幾乎沒有人不想要讓自己活得更久。
可就像當年戲志才剛遇到仲長統的時候,在他的紙稿上所寫——
“且夫堀地九仭以取水,鑿山百歩以攻金,入林伐木不卜日,適野刈草不擇時,及其構而居之,制而用之,則疑其吉凶,不亦迷乎?”
“簡郊社,慢祖禰,逆時令,背大順,而反求福祐於不祥之物,取信誠於愚惑之人,不亦誤乎?”3
違背農業種植的時節,不遵從人理,反而向那些並不吉祥的東西謀求福祉,向愚昧的人尋求信託,那是多麼荒謬的事情。
要想身體安泰,事業順利,便該當調和元氣,清淨思慮,節制飲食,嗜慾適度。
倘若真的不幸出現了疾病,也絕不能去朝著昔年黃巾賊子那一類人尋求符水為飲,而該當去這早已建立在各地的醫署求醫問藥,同時端正儀表舉止,樂好道德,施行仁義,處身正直,這才是所謂的“吉祥之術”。
而這些東西並沒有任何一件是由所謂的“天象”來決定的,完全依託於人的決策和執行。
那麼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因為某種天象天命之說而惶惑呢?
“先前的種種言辭不過是個開端,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處回應。”淳于嘉點評道。
仲長統這數年間在喬琰治下土地的行遊絕非是在打發時間,而是實實在在地讓他打從言論建立的那一刻起,便紮根在這片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