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攏了攏衣袖,朝著頭頂指道:“不知太平精要中是如何提及日月星的?”
張角知道,喬琰顯然不是對此一無所知,而是要讓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而已。
但在張角的認知中,日月星辰之說在太平經裡已承襲《天官曆包元太平經》中的精要,更與三統四分曆法相呼應,喬琰縱然要駁斥其中的不妥之處,憑藉她的閱歷,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故而比起喬琰話中隱含的咄咄逼人,張角的語氣顯然要平和得多,“日月星三光之中,以日為長,日月為其大明,日象人君,月象大臣,星象百官,眾賢共照,萬物和生()。三光行道不懈則光照八極,失道則光滅,光在時,列星守度,不亂錯行,正是天地之間,精神至極所在。”
喬琰面色不驚,繼續問道:“那,何為日月之蝕,星象之災?”
張角回道:“天地之怒,見效於日月星辰,如使和調則不蝕。上古最善之時,大多不蝕,後生舉止無常,失天地意,遂使陰陽稍稍不相愛,此為日蝕天災之故。”
“那麼,何又為天地之意?”喬琰又問道。
她這接連三問不曾停歇,也不曾對張角所說有任何駁斥之言,讓他心中已覺有些反常。
但仔細想來又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對方既要正太平道之學說,也誠然要聽太平之言。
當先問及的日月星辰含義中,張角回的是日月星三光在太平經中的說法。
在整個太平道的學說裡,頗有幾分像是“為政以德,譬如北辰”的意味,將日月之行與人間事務聯絡在一處。
所以這第二問中,喬琰問及日食月食的現象,張角回覆的便自然是,因為有人間亂象,故而有了日食景象。
當然,日既指代的是君王,日食便為君王不德這種說法,其實不只是太平道,在整個社會背景下,慣例以來都是這般認為的。
若是讓任何一個生活在漢朝的人舉出因日食而下罪己詔的君王,他們都能隨口說出幾個來。
知名典範就是漢文帝。
張角怎麼想都覺得,自己給出的這兩個回覆沒有什麼問題。
至於這第三問——
張角回道:
“其治清白,靜而無邪,三光大明。”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喬琰發出了一聲嗤笑。
“好!足下既已說完,便輪到我來說了,也讓足下知曉,我以何憑證來說此可為第一辯。”
她這話說出之時,狀似無意地朝前走出了一步。
這既像是個開始發言的徵兆,又彷彿是個無形之中給對手製造心理負擔的出鞘之舉。
張角見她抬眸,雖因身高差距只能仰頭,卻分明於眸光之中不見分毫見長者的示怯,只有一派堅定。
喬琰說道:“我們逐條來辯。”
“按照足下所說,日月星三光為至極,列星守度,不亂錯行,於上古人倫調和之時,為最循規蹈矩之態,可是——”
她的目光掃過了臺下似乎深以為此說必然的黃巾士卒,轉而朝著臺下的鄭玄頷了頷首,“我與北海鄭公康成談及此事,他言及他有一摯友此前與京師洞察星象月變,記錄在冊,正是劉洪劉元卓。”
聽到劉洪和鄭玄這兩個名字,張角心頭一跳。
若論當世最負盛名的天文學家,鄭玄能進前三,劉洪卻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對任何一個時代的天文學家來說,能被任命主持日月交食預報的評選,正是對其地位的認可,而四年前劉洪已經得到了這個位置。
鄭玄更不說了,他就算不以天文造詣聲名遠播,也長居青州,但對冀州人士來說這依然是一位學術地位尊崇的長者。
若非如此,歷史上曹操與袁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