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了正容色,回道:“當年我父親被涼州叛軍所圍的時候,我曾經對他說過兩句話,一句話是,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一句話是,大人不如徐至鄉里,率厲義徒,見有道而輔之,以濟天下。”2
這兩句話,傅燮一句也沒有聽。
前者對於大漢的指摘,傅燮知道得很清楚,也知道他會在這樣一個巧合的時間點成為漢陽太守,面對的幾乎就是必死的局面,若不是朝堂昏聵,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他回覆傅乾的,是他不能叛漢,而要效仿伯夷不食周粟而死。
既然前者已如此,後者這條輔佐“有道”的話,自然也就絕不可能實現了。
經年累月過去,傅幹依然遺憾於父親當年的選擇,也始終執拗地相信,父親以死成全聲名並不能讓韓遂那些叛軍為之震懾,更不能讓高居廟堂的天子對他表現出什麼愧疚之心,只有以傅幹當年提出的那等舉措,方有撥亂反正的機會。
他接著說道:“我已見有道之人,願從之舉事,百死不悔。”
當年的傅幹還是個甘為喬琰馬前卒,只望能得到出戰歷練機會的少年人,此刻站在喬琰面前的,卻已是個在時事磨礪中越發顯露出其高瞻遠矚之見的出色將領。
涼州多年間在大漢朝堂上的難以啟用,促成了他對於大漢本就少了幾分的歸屬之心,傅燮之死又將其中僅剩的一點也給徹底抹除了。
這倒是個好事。
省了喬琰不少口舌。
而在傅燮身上,其實還有不少邊地將領的剪影,只不過其中的有一些並不像是他一般有這樣的認知罷了。
“彥材,你說錯了一句話。”喬琰開口回道,“我等並非揭竿而起的舉事,而是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確如君侯所說。”傅幹一哂,接話道:“我此來洛陽,既是從涼州來的,自然經過了長安,在途徑此地的時候,正好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見喬琰示意他說下去,傅幹接著說道:“皇子揚因陛下數月間的病情不見好,便自請登華山,登高望月,以為父親祈福,為了顯示其對祈福的誠心,他還並未帶上幾個隨從。”
喬琰笑了笑,“他若真有此等孝心,早在從幽州來到關中後便該當克己修身,多學些真正有用的知識,而不是光有皇子的架子和排場,卻沒有皇子應有的表率作用。”
“入得深山密林之中,到底要做些何事,他心中有數。”
如今的華山可不是什麼旅遊勝地。
這年頭可沒幾個人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此地也不過是和秦嶺山中一般,是個足夠偏僻隱蔽的地方而已。
正適合用來做一項實驗。
一項對劉揚來說至關重要的實驗。
他看著那個由火藥堆壘而成的裝置被插入到了山石的縫隙之中,
從原本他拿到之時只是個半成品的狀態,
變成了此刻這個和他曾經看到的樣子有些相似的模樣。
長長的引線隨著左慈的動手而一點點牽引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可要親自點火?”左慈開口問道。
劉揚訕笑了一聲,一想到他在幷州的礦脈上見到的一幕,他下意識地便往後退了一步。
於是他也理所當然地沒有看到,在他面前的左慈於垂落的眸光中閃過了一抹嘲弄之色。
但對方開口的語氣裡又從容得聽不出一點情緒,“那便由我來代勞吧。”
一聽左慈這話,劉揚連忙又朝著更遠的地方退出去了一段距離。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引線上著起了火,以飛快的速度朝著那火藥包蔓延。
在引線徹底從他面前消失的那一刻,只見得一蓬絢爛的火花驟然迸發了開來,